“小无相功”与“北冥神功”迥异。其妙处,在于兼蓄并容,可与他法并行不悖,且于培元固本、积蓄真力大有裨益。
此功共八册,穷究人身经脉之奥。前六册,专司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
足三阳,凡十二正经;
后二册,则贯通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冲脉、带脉、任脉、督脉,此奇经八脉也。
世间寻常功法,多偏修数脉。唯此“小无相功”,周行百骸,无脉不炼,以求达至道家“无滞无碍”之玄境。
此境与佛门所求之“空”,虽路径各异,殊途同归。正因其包罗万有,运转无碍,方能仿真天下武学,尽为己用。
马大元返归姑苏,即于静室之中,焚起一炉清香,澄心静虑,依书所载,徐徐吐纳,依法修习。
初时,气息流转,未显异状。然他心志坚凝,耐心导引真气,循脉而行。
久之,渐觉灵台空明,气机活泼,周身舒泰。就连九阳神功与龙象般若功也随之突飞猛进。
如此十数日,马大元白天精研那道家奇功“小无相功”,引气归元,积蓄内力;
夜间如魅影般潜入曼陀山庄禁地——“琅嬛玉洞”,遍阅天下武学典籍。
其间,他亦曾窥见庄主李青萝与其女王语嫣。母女二人容貌果有七八分相似,那王语嫣更是冰肌玉骨,神清若仙,未语似有声,移步如烟霞相随,果真与无量洞中的玉人一般无二。
然马大元心如古井,不起微澜。
在他眼中,女色只会成为攀登武道巅峰的滞碍。
他心神尽数沉溺于神功修炼之中。
随着“小无相功”日益精深,体内九阳真气亦水到渠成,沛然冲开第八层关隘,且势头不减,料想不久便能臻至第八层圆满之境,第九层指日可待。
此等精进神速之际,他岂肯为女色分心,误了这千载难逢的进境?
这夜,他照例于“琅嬛玉洞”内翻阅秘籍。以他如今之眼界,寻常武学已难入法眼。
此刻手中所持,乃是道家灵飞派秘传的“清风刀”谱,案头另置一册太乙派的“羽衣刀”法。
他于刀道一途,堪称大家。无论是白家神刀,魔教绝艺“如意天魔,连环八式”这等顶级刀法。
抑或江湖流传甚广的“五虎断魂刀”,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破戒刀”,皆曾涉猎深研。
然道家刀法,却属初见。此番观之,但觉其刀意自然流转,招式清明灵动,暗合天道,别有一番玄妙气象,令他颇受启发。
正沉浸于这清奇刀意之中,他那因功力日深而愈发敏锐的灵觉忽地一颤,捕捉到一丝异样。
他不动声色,轻轻合上秘籍,身形如烟,悄无声息地移至洞门之后。摒息凝神,通过门扉上特设的微小孔洞向外望去,静待其变。
不过片刻,衣袂破风之声由远及近,一道身影飘然落于楼上。
脚步虽轻,落在寂静的楼板上,却如石入水潭,清淅可闻。
马大元眯眼望去,借着廊下微弱的灯火,竟看清了来人一赫然是那吐蕃国师鸠摩智!
只是这位大轮明王此刻形容颇为狼狈,半边僧袍湿漉漉地紧贴身上,水渍犹在滴落。
“他没有返回吐蕃,怎么反而还是来了江南?还来到了曼陀山庄?”马大元心中暗暗惊奇。
只见鸠摩智闪身进入隔壁房间,迅速褪下湿透的外袍,双手托衣,面上红光隐现,周身气劲蒸腾。他竟是以宁玛派无上密教神功“火焰刀”的炽热掌力,烘烤衣物!热气氤氲而起,湿衣渐干。
此情此景,饶是马大元也觉几分荒诞,堂堂绝顶神功竟作此用。片刻后,衣物干透,鸠摩智重新披上,径直盘坐于地,闭目调息起来。
不要问里面衣服怎么样了,当然是用以自身浑厚内力蒸腾逼干了。也幸亏他没有脱里衣,不然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他都不敢看。
鸠摩智在外面打坐,他在里面也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起来。黑夜如墨,万籁俱寂,一丝一毫的声响都足以惊动这位感官敏锐的宗师。
他不想被鸠摩智发现,索性也盘膝坐下,默运玄功,静观其变。
直至后半夜,鸠摩智才倏然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去。
马大元抓住这转瞬即逝的良机,如狸猫般滑出密室,潜至小楼之外。他远远缀在鸠摩智身后,欲探其行踪,却见对方竟是潜入后厨,取了些许果腹之物,又悄然返回楼上。
马大元见此,心中了然,不再尾随,转身离去。
行至湖边,夜风拂面,他脑中灵光一闪,蓦然想起:“是了,传闻这鸠摩智乃是个十足的旱鸭子,不通水性。”
念及他半边湿透的僧袍,想是吃了水的苦头。只是不知是谁,竟让这位国师大人如此狼狈?这疑问却暂时无从知晓了。
翌日黄昏,残阳如血。马大元比平日稍早动身,再探曼陀山庄,欲察鸠摩智是否离去。
甫一登岛,他便察觉到了另一位高手,那栋藏书的小楼之外,只见一位身着青衫、鹤发童颜、长须垂拂过胸的老者,其步履看似闲适,身形飘忽如鬼魅,正朝小楼行去。
一见此人形貌气度,马大元心中立时了然:“星宿老怪丁春秋!”此人虽作态仙风道骨,俨然画中神仙,实则是欺师灭祖、心狠手辣之辈。其毒功独步天下,一手“化功大法”更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更兼此人与无崖子、李秋水那段不堪的旧事,所以他与李秋水的女儿李青萝也算是有关系,李青萝喊他爹,嗯,这关系,委实是混乱而魔幻。
见丁春秋飘然上楼,不多时,李青萝亦款步而至。
好奇心驱使之下,马大元艺高人胆大,身形一展,如附壁游龙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楼阁。
寻常高手畏丁春秋之毒如蛇蝎,更惧那吸人功力的“化功大法”,然马大元吞服过万毒之王“莽牯朱蛤”,早已万毒不侵。
那“化功大法”赖以施威的剧毒对他全然无效,此功于他而言,无异于废招。他正是丁春秋的天然克星。
他匿身于楼外廊柱阴影之下,摒息向内窥视。只见丁春秋熟稔地开启“琅嬛玉洞”的暗门机关,便要步入其中。
就在此刻,一阵压抑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自侧面厢房隐隐传来。马大元目光微转,通过窗棂缝隙,瞥见一角熟悉的明黄色僧袍。
“鸠摩智竟还在!”他心中暗凛。
恰在此时——
“啊——!”一声饱含惊惶与痛心的惨呼猛地从洞中炸响,在寂静的楼阁内回荡不休,“我的秘籍呢?!我那八本小无相功”秘籍呢?!”
“是爹爹吗?何事如此惊怒?”李青萝闻声,正好步入楼内。
暗门处青影一闪,丁春秋已疾步抢出。他脸上惯有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面色苍白中透着铁青,长须微微颤斗,眼中尽是惊疑不定与痛惜之色。
“青萝!你来得正好!”丁春秋语速极快,透着焦急,“那琅嬛玉洞”里珍藏的小无相功”秘籍不见了踪影!你可曾见着?或是你取去参详了?”
李青萝被他这罕见的失态惊了一下,但闻言立刻摇头,语气肯定:“没有啊,爹爹。这小无相功”玄奥艰深,女儿又不通其法门,取它来做什么?”
听到这确切的回答,丁春秋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定是被哪个杀千刀的,把秘籍偷了去。”当年他为了得到这本秘籍他可是牺牲不小。
之所以将秘籍秘藏于曼陀山庄“琅嬛玉洞”,没有自己拿着,就是怕被门下那些心怀叵测的逆徒觑得机会给偷了去。
可是他千算万算,只道此地隐秘安全,万无一失,万————万没想到啊!这重重防备之下,竟还是遭了贼人的毒手!
“若是教老夫知晓是哪个鼠辈所为,定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猛地一甩袍袖,袖风激荡,“砰”地一声重击在身旁的檀木案几上!
待袖风散开,那坚实的桌面上已清淅地凹陷下去一个掌印,深约寸许,边缘光滑如琢。显见其掌力之阴柔狠辣、功力深厚。
匿身于廊柱阴影之下的马大元,目睹此景,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
他不动声色,骈指如戟,朝着隔壁鸠摩智藏身的厢房窗户方向,遥遥虚点一指。
这一指不带丝毫杀伐之气,亦无半分劲风破空,指力凝练如丝,悄无声息地穿透夜色,精准地击在窗棂木框之上。
“嗒。”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在丁春秋的怒喝馀音中显得格外清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