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谢惊澜也没得到她的回答。
马车骤停,她客套又疏离说了一句“我到了,多谢谢大人载我这一程”就下了马车。
半点未有留恋。
车外晚风卷着深秋的凉意钻进来,拂动谢惊澜鬓边发丝,却吹不散他眼底翻涌的沉郁。
“大人,可要启程回府?”车夫低声询问,打破了车厢内的死寂。
谢惊澜喉结滚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应道:“回去。”
车轮缓缓激活,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声响,一如他此刻沉重压抑的心情。
从她明了态度他就能看出。
她现在不嫁沉镜安,亦不会嫁他。
汲汲营营一番,终是未能得偿所愿,他不禁觉得有些悲凉。
不过他不是个轻易会放手的人。
只要她一日未嫁人,他就还有希望。
这般安慰自己,他一扫心头郁色,眼中再度升起光亮。
……
自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后,天一日较一日冷了起来,万物都浸在了飒爽凉意中。
大抵是天冷的缘故,姜虞近来惫懒了不少,拢共也没出过几次门。
虽则不常出门,但她还是从萧令舟口中得知了苏月卿要嫁给沉镜安的事。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在苏月卿来摄政王府时求证。
听她亲口说这事是真的之后,姜虞甚为不解询问她缘由。
她只说横竖要成亲,对沉镜安知根知底,嫁过去就能掌家,何乐而不为?
姜虞劝她一定要考虑清楚,她笑着回她:“阿虞,你不必劝我,我什么都知道。”
只是一个眼神交汇,姜虞便止了话题。
她看出来了,苏月卿心意已决,她要是再劝反而会引人反感。
说到底是苏月卿的个人私事,她管太宽也不好。
两人闲聊了半个时辰,苏月卿起身离去。
入秋后京城的天总不见晴,灰蒙蒙的让人一到午时就准时犯困。
姜虞让下人合上花窗,打算午憩一会儿,刚转身就瞧见回来的萧令舟。
她最近养成了午憩习惯,他熟络地屏退下人,为她除去头上发饰珠钗。
看她揉按眉心,神情恹恹的,他温声道:“可要传李大夫过来把把脉?”
她这几日看起来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忧心她是不是病了。
姜虞摇头:“不用了,前天李大夫才给我把过脉,说我就是气血不足,没什么大碍。”
听她这么说,萧令舟放下心来,等她躺好,拉过被子给她盖上:“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点公务要处理,晚上回来陪你。”
近来朝中局势变化,暗流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下汹涌,他要应对的事情很多。
拉住他衣袖,姜虞尤豫须臾启唇:“子衍,明日就是文景聿离京赴任之日,我答应过会去送他。”
萧令舟身形微僵,漆黑如墨瞳孔映着她姝颜玉姿面容。
默了好一会儿,他握住她手,语调和缓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文景聿自请调任的事他听说了,也料到她会去相送。
实打实的说,他要是一点都不嫉妒两人感情是假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贪心,得了她的人,她的心,还要剥夺她与文景聿那仅有的一点亲情羁拌。
他是她的夫君,得学会大度,得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换个角度想,文景聿走了,她以后心心念念就只有他一人了,他该高兴才是。
这么一想,他心情都明朗了不少。
……
隔天一大早,城外五里亭还被雾气笼罩,就已有人在此处候着。
姜虞下马车,摘下头上斗笠就看到身姿如玉立在亭下的文景聿。
他身着墨蓝长袍,乌发以玉簪束起,自带一股温润儒雅的书卷气。
恍惚间,姜虞眼前浮现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她不知道他是季祁言,只觉得他人好生奇怪,分明是温雅君子,目光却紧盯着她瞧。
要不是他并无过分举动,她都要当他是登徒子了。
“等好久了吧?”她拨去因风吹到唇间的发。
他笑意和煦:“没有,我也是刚到。”
姜虞垂下眼帘,拿出准备好的平安符:“这是我前日在妙法寺求的,带在身上图个好寓意。”
他伸手接过,静静端详:“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我会好好保管。”
少顷,他怅然若怀道:“阿虞,你能来送我,我很高兴。”
姜虞指尖攥紧斗笠边缘,竹篾凉意通过薄茧沁进手心。
避开他目光,她看向远处重叠山峦,声轻如絮:“毕竟相识一场,送你是应当的。”
文景聿望着她侧颜,眼底柔光渐化作苦涩。
他抬手,想象小时候那样触碰她发梢,却停在了半空:“……我能、抱一下你吗?”
未等她开口表态,他直接搂住她,口吻带着玩笑意味道:“只是抱一下,想必你家里那位不会那么小气。”
他再也没有理由打扰她,这一抱,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了。
男子温暖体温传来,姜虞先是僵了下,随即抬手搭上他后背:“一路平安。”
再是贪恋,文景聿还是松开了她:“保重。”
“保重。”
乘着山间晨雾,马车疾驰而去。
姜虞收回视线,缓步走向自个的马车,走至一半,她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捂着胸口呕吐了起来。
见状,翠袖和红裳脸色一白忙搀扶住她:“王妃,您没事吧?”
她摆摆手,一张素雅的脸白的有些骇人:“应是早上吃的酥油糕太油腻了。”
她月事向来不太准,偶尔晚来七八天是常有的事,因而她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我们回去吧。”
“是。”翠袖和红裳齐齐应声。
忍着身体的不适踩上踏凳,姜虞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想要站稳,身体却完全不受她控制如断线风筝坠向地面。
“王妃!”
昏迷前,她只听到翠袖两人的惊呼声。
再睁眼,她躺在栖月阁的牵机拔步床上,床沿坐着难掩喜色和激动的萧令舟。
“我这是怎么了?”
她欲坐起身,被萧令舟按住:“别动,李大夫说你胎象尚不稳,需卧床静养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