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位于西街幽静小巷中,临近各大商铺,做什么都便捷。
姜虞让人又添置了一些宅子里需要的物什,等柳怜梦情绪稳定后才回摄政王府。
马车途径南家府邸时,看到府门前停满了板车,路人议论声顺着寒风钻进耳中。
“这南家一族这么急着搬离京城,真不怕步赵家后尘啊。”
“是啊,赵家被抄家流放才两日,现在满京都传南太傅是受明王指使弑帝,就算朝廷还未定罪,南家族人这个时候跑不明摆着做贼心虚吗?”
另一人插话:“你们还不知道吧,南家前日就将南太傅从族谱上除名了,还将柳氏母女赶出了府。”
“就算朝廷怪罪下来,也与南氏一族无关,人家可精明着呢,昨日就使银子办好了路引,举全族迁离京城,可不象赵家人那么无脑冒失。”
“啧啧,真是世态炎凉啊,且不说南太傅弑帝之事是真是假,这南氏一族也太绝情了,主心骨一出事,马上就欺负人家妻女,那么多辆板车,这南太傅得留下多少家产!这下全便宜族人了。”
插话那人声音里掺杂了笑声:“什么家产啊,我听我二舅家在南府当小厮的侄子说,南家几位族长赶走柳氏母女后,带人打开库房一看,发现除了几个空破箱子,什么都没有。”
“一群人算计来算计去,结果一场空,那位南族长还想占了南太傅留下的家产,再培养出几个出色的族中子弟振兴家族,看到空荡荡的库房时,气的差点厥过去。”
旁边人恍然大悟接话:“难怪我瞧南氏的人一个个低眉耷眼的,原来是没占着便宜啊!”
“可不,这个节骨眼上南氏的人能拿到迁离京城的路引,不得高兴坏了,一个个拉着脸,明显就是没能占到便宜,不高兴了呗。”
……
将路人的话尽收于耳,姜虞放落车帘,唇角牵起讥讽弧度。
还想用她爹的钱培养族中子弟?
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人都是有私心的。
南氏族人为求自保,迫不及待撇清干系本质上没什么错。
可他们错在,不该打南家的家产。
也始终没看透一点。
萧令舟就算登基为帝,他们此等弃帅保车的行为已经引人反感。
南氏一族子弟日后想要入朝为官,基本是没什么可能了。
虽然朝臣都在催促萧令舟尽快登基。
可面对空虚的国库,以及南疆边境蠢蠢欲动的西曲蛮兵。
还有一大堆盘根错节的前朝弊政,他根本无法做到安心登基。
姜虞回到摄政王府,听下人说萧令舟午时回府了,这会儿议完事在书房歇着。
姜虞略微讶然了下。
按理说萧令舟这个摄政王虽无皇帝之实,却已有皇帝之名。
就是住皇宫也无可厚非。
回摄政王府,倒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来到书房,姜虞在屋外就听见了里面传来萧令舟与谢惊澜说话声音。
“……东越太子是个烫手山芋,王爷打算要如何处置?”
“能让小皇帝百般护他,两人之间定存在什么重要交易,先将他关押进地牢严刑拷问。”
“是。”
看到姜虞身影,谢惊澜颔首行礼,随即兀自离去。
“阿虞,你回来了,岳母情况怎么样?”萧令舟修洁的手揉着太阳穴,朝姜虞伸出手。
“算是走出了阴霾,不再以泪洗面了。”望着他清矜眉眼间极力压下的躁郁,姜虞纤眉微拧:“头疼又发作了?”
“处理政务总要费心神,偶尔会疼,不打紧。”萧令舟拢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扶着她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李大夫几次三番叮嘱治疔期间不能过于疲累,他总是忘。
这不治好了,一但用脑过度,又开始疼了。
姜虞无奈叹了口气:“到榻上去,我替你按按。”
萧令舟这几日身心俱疲,难得有时间与她独处一会儿,没有拒绝。
移步至小榻,姜虞坐在榻沿,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芊芊素手抚上他泛疼的脑仁:“刚刚我听你和谢大人提到了牧云瑾?”
萧令舟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浅好闻幽香,连日来的疲累散了大半:“南太傅劫走他后,他就失了踪迹,我的眼线知道他藏匿在皇宫,却一直找不到人。”
“宫变那夜,我看小皇帝身边伺候的那名叫小景子的贴身太监眼生,就怀疑他是牧云瑾。”
“不想那夜人多眼杂,一个没留神就让他溜走了。”
“此人诡计多端,谁都不信,唯有对冷宫一位帮过他几次的老嬷嬷存那么一点信任。”
“他逃窜的这几日里,不时会去给那老嬷嬷送吃的,谢惊澜让人布下天罗地网,趁他不备才将他抓住。”
姜虞垂下眼睫,不由得纳罕:“这么个不把人命看在眼里的人,居然也会知恩图报,真是稀奇。”
在她看来,牧云瑾这人很矛盾。
既报复心强,冷血。
同时又兼具一点为数不多的善心。
先是逃跑时那农家老妪。
现在又是冷宫那位老嬷嬷。
无一例外,两人都对他有恩。
这般看来,人性这东西本身就是多面性的。
在老妪与老嬷嬷眼中,牧云瑾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在他们眼中,他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搅弄风云的祸根。
立场不同,看人看物的观点自然也就不同。
萧令舟闭着眼,清淅感受到姜虞指尖轻柔地按在自己泛疼太阳穴处,雍雅出尘的俊容舒展开来:“牧云瑾自小母亡,又被生父送到昭国为质,内心是个极度缺爱的人。”
“有人对他好,他必然会回报十分。但这样的人,没有是非对错观念,所有的善恶都只凭一己之私划分。”
“对他有恩者,便是天塌下来也会护着,碍他路、负他者,管你是忠良还是无辜,皆会除之而后快。
他这番话将牧云瑾性子分析的很透彻,姜虞若有所思点点头,颇为赞同。
默了须臾,她迟疑了下,蠕动唇瓣道:“不说不相干的人了,我爹……你打算如何给他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