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抬眸,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沉凝,似金玉相击:“加派人手盯紧唐砚卿,再从他身边亲信入手,细查底细,不可有一丝疏漏。”
江承肃然领命,躬身退出殿外,朱门轻阖时带起一阵微不可闻的风。
殿内一时静极,裴煜转眸望向一旁的姜若浅,声线倏然转柔:“浅浅,过来。”
姜若浅依言走近,刚至他身前,手腕便被温热掌心复住。
他拇指在细白的腕间轻轻摩挲,忽而用力将她带到身前。
大掌掐住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举起,轻轻放在了宽大的紫檀御案上。
姜若浅索性两只小脚一蹬,褪了绣鞋,两只脚各踩他一个膝头。
这个小东西会享受的紧,总知晓怎么让自个舒坦,一点也不会委屈自己。
他伸手握住她的脚,罗袜洁白,袜口竟用彩线绣了只圆滚滚的兔子,正随着她足尖无意识的轻点微微颤动。
他眼底掠过一丝难察的笑意,捏了一下那可爱小兔子,把她的罗袜拽下,露出雪白的脚。
姜若浅后仰着身子,两只细骼膊朝后撑着御案。
她倒没有在意裴煜的动作,正半敛着眸子,满脑子都在想户部尚书唐砚卿。
裴煜凤眸微微抬起,见她神思远游,勾起食指在足底轻挠了一下。
姜若浅不防足心一痒,下意识便抬脚踢出,不偏不倚,正踢在男人坚实的小腹上。
男人闷哼了一声,捉住她的脚。
姜若浅看过去:“陛下,没踢到吧?”
裴煜双手分别按在她的膝头,声音沉稳:“浅浅,你在想什么?”
“臣妾在想方才陛下与江御史的对话。”
她话音未落,裴煜已倏然起身,一手攥住她的腰肢,半俯下身来。
“唐砚卿是崔相门下,”他贴近她耳畔,气息温热,“户部掌天下钱粮,便是崔氏命脉。欲除崔家,必先断其银钱根基。”
他说话时身子又压低几分,抬手抽去女子发间那支翠玉钗。
动作不疾不徐,玉钗离发的瞬间,女子身子被压地,不得不随之向后仰去,如墨青丝霎时倾泻,在宽大的御案上铺开一片流动的乌黑云锦。
“陛下?”
裴煜撩起袍襟欺身,声音低沉:“朝臣上折子了,李贵嫔与南美人入宫也有一段时候了,浅浅,觉得朕该先去翻谁的牌子?”
姜若浅想了一下:“南美人吧”。
因为李贵嫔平时是那个装作与她关系交好之人。
裴煜动了动身子:“恩,即要翻她人牌子,朕都先给了浅浅,免得你怀疑朕。”
姜若浅闷哼一声:“臣妾不怀疑陛下。”
裴煜的呼吸有些粗重,声音里隐含着压抑的情绪:“即便你不疑朕,朕也要与你交代清楚。今日唤她去紫宸宫,会让她去偏殿坐上一个时辰,便会遣人送她回去。朕独自在书房看书,绝不与她碰面。”
姜若浅阖眼,轻轻吸了吸鼻子,嗓音软糯低微:“陛下今日能承诺不宠幸旁人,可往后呢……难道以后也不要旁的美人?陛下实在不必这样哄臣妾……”
裴煜搂住她,两人贴合在一起,密不可分:“浅浅,永远不会。”
他附她耳边,声音平静:“朕清楚男人的本性。若后宫人多,难免身不由己。所以,朕宁愿自断后路,从今往后,亦不再选妃入宫。
只是此话此时还不能对外言明。如今你尚无子嗣,若贸然宣告,言官定会以皇家血脉为由,将矛头指向你。”
姜若浅抬起轻颤的眼睫,目光紧紧凝在他脸上:“陛下……当真愿为臣妾,舍弃那诸多美人?”
他似惩罚般在她唇上轻咬一下,低声道:“朕不喜麻烦,哄你一个,便已足够。”
姜若浅樱唇微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她盼望他能真正践行诺言,可这话说出来,又显得太过清醒、太过实际,不该打破此刻缠绵的氛围。
她应当流露出感动,这才是此刻该有的情绪。
裴煜知晓怀里的人怎么想,他不管她怎么想,薄唇一勾:“朕,做给你看!”
这句话伴着动作落下,姜若浅身子微颤,心绪随之荡漾。
他却偏要在此刻追问,声音低沉:“浅浅,可信朕?”
“你……”他话中带着几分故意的痞气,姜若浅咬紧下唇,睁圆了一双杏眼,含嗔带恼地瞪他。
“陛下,说到子嗣问题,要不要让太医开些助孕的药。”姜若浅也想早些为他孕育一个孩子。
裴煜深深注视着她,嗓音低哑而沉稳:“不必。朕说过,不希望子嗣成为你负担,你与朕身子都康健,子嗣不过是早晚之事。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姜若浅眼中闪过几分情绪:“可,若是臣妾生下的是公主呢?”
裴煜勾着她纤细的腰:“公主朕也喜欢。”
姜若浅却轻蹙眉头,声音里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可陛下终究需要皇子继承大统……”
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嗓音低沉含笑:“那便继续生。朕养得起,浅浅生几个都可以。”
姜若浅却轻轻摇头,眼底浮起一抹愁绪:“若是一直生不出皇子呢?臣妾……不想一直生。”
裴煜此时已经忍不住了:“朕说过不用你为皇嗣担忧,若是生不出来皇子,就从宗亲里抱过来一个,让瑞王多娶几个给朕生,让他儿子继承皇位。”
姜若浅有些懵,还可以这样?
“浅浅,”他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声音暗哑,“此时不许想这些。”
他的唇落在她微蹙的眉间。
姜若浅想快些有子嗣,也是担忧朝臣和裴煜的看法,她内心也想顺其自然。
不过她很快被折腾的便顾不上想了。
……
裴煜站起身,从容整理衣袍,转眼间又恢复了那副端方威重的帝王模样。
他取过一方洁净的帕子,在温水中浸湿,细致地为姜若浅擦拭清理。
姜若浅仍懒洋洋地坐在御案上,手撑着身子,眸中迷离初散,神思却已飘向朝堂,她又在想户部尚书唐砚卿那一桩悬而未决的案子。
裴煜转身走入内室,取来一套干净的宫裙,亲手为她换上。
因他素来喜欢在御案胡闹,这里早已备下数套姜若浅的衣裙,以应不时之需。
就在他低头为她系腰间宫绦时,姜若浅忽然灵光一闪,还真让她想起有关唐砚卿的线索。
“陛下,臣妾想起一事。”
裴煜手中动作未停,只轻应一声:“恩。”
姜若浅凝神回忆,缓缓道来:“去年春日宴,臣妾赴太傅府宴,见唐夫人携一公子同来,说是家侄儿。当时就有人议论,说那少年容貌与唐大人颇为相似。还有一位与唐夫人交好的夫人低声叹惜,说唐夫人早年若未失一子,如今也该这般年纪了……”
裴煜意识到重要性,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听她讲述。
姜若浅续道:“自那以后,臣妾再未在京城见过这位唐家二公子。”
裴煜调查过唐家人脉,对此了解颇深:“唐家只有两位公子,皆是唐砚卿兄长所出。他那位兄长常年不在京中,据说是在江南经营商事。”
他忽然握住姜若浅的手,声音低沉:“你是说……那孩子其实是唐砚卿的亲生子?”
姜若浅点头:“唐大人素以清流自持,行事谨慎。若他对外宣称亲子夭亡,暗中却将孩子寄养于兄长名下,既不必改姓,仍是唐家血脉,银子放他名下,又可保他日若事败,家产可传于亲儿,而儿子不受牵连……”
裴煜凤眸乍亮,声调也上扬:“朕即刻派人赴江南细查!”
他将姜若浅揽入怀中,低沉的嗓音中带着难掩的激赏:“浅浅心细如发,思虑缜密,真是朕的智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