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心甘情愿,裴煜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淡淡道:“既然你想清楚了,便依自己的心意去办吧。”
尹小将军抬起头,再次请求:“陛下,韩夫人常年卧病,实在经不起路途颠簸,能否请您开恩,允她留在京中休养?”这是韩嫣的请求。
裴煜微怔,倒没料到他竟如此痴情,不由唇角一牵:“看在你的情面上,朕准了。”
尹小将军谢恩退下。
不多时,德福公公手捧茶盏轻步走入,将茶置于案头。
裴煜端起茶盏,目光却不由得飘向殿门,语气里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娴妃说今日小厨房要做桂花芡实糕,怎么到这个时辰,还不见送来。”
德福公公在一旁含笑回话:“陛下若是饿了,奴才这就去御膳房取几样糕点来,今儿他们也备了好几色点心。”
裴煜轻啜一口茶,语气淡然:“不必。”
德福公公顿时会意,自家主子哪里是想吃糕点,分明是想见做糕点的那个人,于是低声试探:“那奴才让人去关雎宫瞧瞧?”
“不必,”裴煜重新执起一份奏疏,语气看似随意,“她待会儿自会过来。”
话音刚落没多久,一张笑盈盈的脸已从门边探了进来。
殿外天光漫入,映亮了姜若浅半边脸颊,那肌肤细腻如春日的桃花瓣,白中透粉,莹润生光。
她的眼眸在明亮的光线下并非浓黑,而是清澈剔透的琉璃色,宛若含着一汪清泉。
当她望向人时,眼中总漾着盈盈生机,叫人不自觉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就象此刻照进殿内的那束天光。裴煜不自觉地,唇角已微微扬起。
德福公公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会心一笑,轻声禀道:“陛下,娴妃娘娘来了,方才陛下还正念着小厨房的糕点呢。”
裙裾轻曳,姜若浅步履盈盈地走入内殿,将手中的食盒轻放在御案一角,嗓音温软:“今日的糕点都是臣妾亲手做的,不仅有陛下念着的桂花芡实糕,还添了一道红豆糕。”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糕点自食盒中取出,随后拈出两块,含笑递到德福公公手中:“公公也尝尝看。”
德福公公赶忙双手接过,眼尾笑纹深深,连声道:“哎呦,奴才今儿真是沾了天大的福气,竟能尝到娘娘亲手做的糕点!”
裴煜坐在一旁,目光掠过德福公公,淡声道:“退下吧。”
德福公公会意,躬身一礼,轻步退出殿外。
裴煜朝姜若浅摊开手掌:“浅浅,过来。”
姜若浅捻起一块桂花芡实糕,绕过宽大的御案,走至他身侧,将糕点递到他唇边。
裴煜却就着这个姿势,手臂一环,揽过她的细腰,将她轻轻按坐在自己腿上,这才低头咬了一口她手中的糕点。
姜若浅倚在他怀中,抬眼望他,语声轻柔:“陛下,味道可好?”
“甚好。”裴煜咽下糕点,手臂仍松松地环着她,温声提及刚发生的事道,“方才尹小将军来见朕,他想纳韩家大姑娘为妾,朕准了。”
姜若浅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唏嘘,又似怅然。
她轻声道:“尹小将军对韩嫣一直有情。臣妾从前见他们相处,曾以为他们会在一起。”
说到这里,她微微失神,声音也轻了几分:“青梅竹马,若能早些相守,想必……会是极美满的一对吧。”
裴煜握着姜若浅的手指,捏了捏:“朕原本是打算让尹小将军任步军都副指挥使,可惜那韩家大姑娘心思不纯。”
姜若浅心中不由为尹小将军暗叹一声可惜,他为了一个韩嫣,竟将大好前程亲手断送。
“陛下,韩嫣并非甘居人下之人。一旦入了尹府,必会想方设法与县主相争正妻之位,如此一来,尹家便难以倒向崔家,于陛下而言是一步好棋。”
裴煜捏起她的食指,轻轻含入口中咬了一下,才低声道:“不错,她进尹府确实利于朕的布局。不过,即便崔家倒台,朕也不会让她为妻。”
姜若浅微怔。陛下此言,莫非是打算在崔家失势之后,再为尹小将军另行赐婚?
裴煜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记,才缓声解释:“朕还是比较看重尹小将军,可若臣妻贪念过重,心思不纯,也会影响到这个臣子作事。”
姜若浅默然,对于韩嫣,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评判。
裴煜的大掌轻轻抚上她的腰际,凤眸低垂,目光沉沉地将她笼罩:“旁人的事,何必费神。朕只要与浅浅长相厮守,便已足够。”
话音未落,他的唇再次落下。
两人唇瓣刚粘贴,门外却响起德福公公不合时宜的通报:“陛下,御史大夫江承求见。”
姜若浅忍不住轻笑出声。
裴煜松开她,在她起身时,不着痕迹地在她臀上轻拍一下,嗓音低沉:“去榻上坐着。”
姜若浅略带疑惑:“不需避入内室?”
“不必。”裴煜已执起奏折,神情恢复成一贯的肃穆勤政,俨然又是那位威仪天下的帝王。
御史大夫江承快步进殿行礼:“臣参见陛下!”
裴煜神色淡漠:“何事启奏?”
江承目光微转,瞥向一旁的姜若浅。
裴煜淡声道:“无妨。”
江承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双手呈上:“此前只查近一年帐目,并未发现户部纰漏。后依陛下之策,在户部安插人手,重新核验前三年的帐目,果然查出几处不符。”
裴煜展开奏疏,眸色渐沉。
江承继续禀报:“陛下登基之后,他们确有收敛。但在先帝时期,每年皆有上百万两白银帐目不清。”
裴煜指尖轻点奏疏:“可查到银两去向?”
江承面露难色:“尚未查明,臣正为此事忧心。”
裴煜垂眸沉吟。
一旁的姜若浅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若查不出银两流向,便难以定罪。
她努力回想前世关于户部尚书唐砚卿的种种信息,奈何前世她对朝臣之事并不上心,此时竟记不起多少有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