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殿。
午后的熏香带着一丝甜腻,在殿内缓缓萦绕。
李瑶端坐在梳妆台前,瑞秋正为她篦头,动作轻柔,殿内一片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瑞秋的目光数次悄悄瞥向窗外,又迅速收回,篦头的动作也比平日慢了几分。
李瑶通过光亮的铜镜,捕捉到了瑞秋这一闪而逝的异常。
她并未回头,声音平淡地响起,打破了寂静:“看你心神不宁,可是前些日子交代你去办的那件小事,出了什么岔子?”
瑞秋的手微微一颤,篦子险些脱手。
她连忙稳住心神,放下玉篦,转到李瑶面前,福了一礼,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忐忑和困惑:“娘娘明察秋毫……奴婢,奴婢正要禀报。
眼见那小子一直好端端的在那活动,我便尝试着询问了一下此事。
结果不曾想,这派去办事的人……不知为何至今都联系不上了。”
李瑶执起一支金簪的手顿在了半空。
她缓缓转过头,凤眸微眯,看向瑞秋:“联系不上?是哪一个联系不上?”
瑞秋的声音更低了,带着难以置信:“回娘娘,是……是整队四人,都……都没有消息。”
“四个人,一个都联系不上了?”李瑶的语调微微扬起,透出明显的意外和审视,“约定好的连络方式,试过了?”
“试过了,娘娘。所有约定的信号都无人回应,就象……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瑞秋的语气充满了不解和一丝徨恐,“奴婢实在想不通,不过是去处置一个……”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不过是去处置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怎么会让四个得力的人手同时失去联系?
李瑶沉默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冰冷的金簪。
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怒意,只有一种深沉的思量。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是遇到了宫中的巡夜高手?还是卷入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意外?亦或是……那陈小凡背后,还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牵扯?
各种念头在她脑中飞速转过,但每一条都缺乏证据,都只是猜测。
片刻后,她将金簪轻轻放在妆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瑶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比之前更冷了几分,“既然人不见了,尾巴处理干净了吗?”
瑞秋连忙保证:“娘娘放心,都是单线联系,用的也是无法追查的暗桩,绝牵连不到长春宫。”
“只是奴婢觉得万分蹊跷。”瑞秋眉头紧锁,“净军里挑出的那四人,身手在暗地里也算不错了……按说万无一失才对。那陈小凡不过是杂役房出来的贱胚,就算在万秀宫待过些时日,学了些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可能有什么武力,怎么去办个易如反掌的差事,却反而把人都办丢了呢。”
李瑶轻轻摇动团扇,带起细微的风声,她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有两种可能。第一,我们小看了永和宫,或者说,小看了魏冉对那贱婢的看护。或许……魏冉暗中派了高手随行保护,连那小太监也一并护着了。若是魏冉的人出手,四个净军的废物自然不是对手,被悄无声息地料理掉也说得通。”
她顿了顿,团扇停下,声音低沉了几分:“第二,便是万芷柔那个蠢货,在刻意庇护,我们的人可能是被万秀宫的人给暗中吃掉了,我没记错那刘喜的武功甚是高强。”
瑞秋恍然:“娘娘英明!奴婢也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魏公公就算派人保护,主要目标也是小雪那丫头,未必会分心在一个小太监身上。倒是万贵妃,她之前又是赏赐又是逼着小雪来咱们这儿,心里指不定想着怎么给咱们添堵呢,暗中下黑手最符合她的性子!”
李瑶冷哼一声:“不管是哪种,都说明那小太监命不该绝,或者说,他如今也是轻易动不得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烦躁,“本想清理个不安分的小棋子,没想到还如此麻烦。”
“娘娘,那我们现在……”瑞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恩。”李瑶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镜中自己雍容的倒影,“既然没了下文,那此事暂且按下,近来咱们诸多行事都出了问题,可见眼下很多适合都不适合做,待我好好盘算盘算再做行动……”
她没有再追说,也没有做出任何新的指示。
可她越静,瑞秋便知道,娘娘想的越深了。
……
随着李瑶安分起来,接下来宫内似乎也突然变得一片祥和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接下来的一个月,皇帝又来了两次永和宫。
第一次他坐了一些时间,听小雪表演了一番生涩但有趣的琴艺后,便离去了。
另一次,他则在小雪的东配殿留宿了一夜。
而就是这一夜过后的十多天,王静告知了陈小凡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的月事迟了十多天一直没来。
一种强烈的预感萦绕在了陈小凡心头。
他兴奋的给王静把了一下脉,获悉似是滑脉之象,只是月份尚浅,还需些时日才能确定。
“小凡,怎么说?”王静一脸期待之色。
陈小凡笑着看向她道:“暂时还不是很确定,但至少应该不是病症。”
这话一出,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两人全都心照不宣,静等之后再行确认。
日子在看似平静中流淌,又过去了数十日。
此时,距离王静月事初次迟来,已近一月。
她的身体变化愈发明显,不仅开始倦怠嗜睡,口味也变得挑剔起来,甚至每夜欲望更高涨,身体上也是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
陈小凡再次开始为王静诊脉,这次他摒息凝神,将三指轻轻搭在王静腕间寸关尺三部。
随着他内力运转,感官提升至极致,他先是感受着王静正常的脉息节奏,随即,全副心神都沉浸在那细微的搏动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