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陛下的消息重要归重要，可越是重要，陈小凡越是清楚，两宫耳目都对陛下万分关注！
陛下驾临长春宫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怕早有耳目将信息传达回万秀宫了。
哪怕他将小雪交代的这些信息传回去也是无伤大雅的。
毕竟都是已知信息，反而还能够从侧面证明他的忠心，增加些许刘喜和万贵妃对他的信任程度。
不过刘喜和万贵妃既有眼线，又找他前来约见小雪。
第一是为了增加李贵妃心中对小雪的嫌隙，第二也是希望抱着意外之喜的情况，陈小凡可以从小雪这里探听出一些探子都不好探查到的信息。
可既然是探子都探查不到的信息，那他陈小凡不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又没人可以去查证。
先将探子们都可以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然后在七成的真话里加三成谎话，谅他们再老狐狸也是不太可能听出来。
总之最近后宫肯定是不会太平了。
皇帝的念头一转，后宫便是一番风起云涌的大戏要唱。
此事独对万贵妃一人不是好事，但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包括陈小凡。
……
陈小凡朝着万秀宫返回的时候，小雪已经回到长春宫了。
此时小雪心中虽已有了决断，但迈向李贵妃寝殿的步伐依旧不免有些沉重。
她深吸几口气，反复回想着陈小凡的叮嘱，努力让慌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通传之后，小雪被宫女引着，穿过层层帷幔，来到内殿。
李贵妃正斜倚在软榻上，由贴身女官瑞秋轻轻捶着腿，神情慵懒，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一串碧玉念珠。
殿内熏香袅袅，气氛静谧，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奴婢小雪，叩见贵妃娘娘。”小雪跪伏在地，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李贵妃眼皮微抬，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语气平淡：“起来吧。你求见本宫所谓何事？”
小雪没有立即起身，反而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颤斗，显得既徨恐又真诚：“娘娘，此前曾言，若是奴婢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要及时向娘娘禀报，奴婢此时正是遇到了一件分外为难之事，不得不来叼扰娘娘。”
李贵妃之前确实说过这件事情，但是她这么说，是为了防止小雪过于纯善遭受欺负。
毕竟进来她为了提拔小雪，对她是偏爱有加，近乎到了宠溺的地步。
这要是被其他不长眼的奴婢嫉妒，搞不好会暗地里看小雪善良可欺，欺负于她。
她给这个特权，是公然给的，为的就是告诫其他人，小雪有随时告状的能力，谁都莫要欺辱了她。
“是何为难之事啊？起来回话。”以李贵妃的眼线，小雪为什么过来，她简直一清二楚。
多半是因为刚刚见面的那个万秀宫里的小奴婢。
“谢娘娘。”小雪缓缓起身，“此事事关万秀宫……和奴婢那干弟弟小凡子有关。”
李贵妃拨弄念珠的手微微一顿，瑞秋也停下了捶腿的动作，殿内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哦？”李贵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是那小凡子在万秀宫受了什么欺负？若是如此，其实本宫也不太好办，他已经在万秀宫登记造册了，他就是万秀宫的人，万贵妃若是不肯放人的话，这世上除了皇上以外，只怕是无人能把他从万秀宫带出来。”
“倒也不是。”小雪连忙回道。
“那是所谓何事？”
“是忠和义之事。”小雪开口说道。
她这话出口的瞬间，李贵妃立即便和瑞秋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是从对方眼底看出了几分笑意。
因为小雪根本就不可能这么说话，这显然就是万秀宫那个小奴婢教的。
这下子她们也是来了兴趣，既然话是他教的，那让小雪过来面见贵妃自然也是他的教的。
她们倒是要听听看，那万秀宫小奴婢到底教小雪过来说些什么。
“瑞秋，把耳朵收一下。”李贵妃突然贴着瑞秋的耳边开口说道。
“是。”
很快瑞秋就将寝殿附近的候命人员全部驱散了。
只留下了两个大宫女一起在寝殿门口看守。
等她做完这一切，李贵妃这才看向小雪继续说道：“何谓忠和义之事啊？”
李贵妃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小雪。
“回娘娘……”
很快小雪将陈小凡来找她的事情清楚的说了一遍。
“对于小凡子来说，万贵妃和刘公公对他有【提拔之恩】，他本不该违逆。可他更念着与奴婢的姐弟之情，他说……他说若执行命令，利用姐姐，便是‘不义’；若不执行命令，又是对万秀宫的‘不忠’。
而奴婢仔细一想，何止小凡子陷入不忠不义的两难。
奴婢其实也是如此。
奴婢在娘娘身边，若因私废公，为帮小凡子胡乱传递长春宫的消息，便是对娘娘的‘不忠’；可明明有能力相助，却狠心闭口不言，至自己弟弟完不成任务遭受责罚，又显得对弟弟‘不义’……”
“好一个【不忠不义】。”李贵妃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似浸了冰水的绸缎，滑凉地拂过殿宇。
她这声音一冷，吓的小雪连忙就跪了下去，“请娘娘恕罪，发生天大的事情，小雪也绝不敢背弃娘娘。”
“慌什么？本宫又没怪罪你，起来说话。”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但这丝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衬得目光愈发幽深难测，“你这丫头，平日瞧着憨直，今日倒吐出这般有筋骨的话来。”
“是，谢娘娘。”小雪心头一凛，知道贵妃已看透这非她本意能言。
李贵妃身子微微前倾，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榻沿，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坎上。
“你既不愿背弃本宫，那这不忠不义之难，欲如何解啊？”她将问题轻飘飘抛回，如同弈者落下一子，静观其变。
小雪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眼神清亮，带着几分豁出去的坦荡：“奴婢愚钝，思来想去，唯有将肺腑之言、两难之境，全然禀于娘娘驾前。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奴婢……但凭娘娘圣裁！”
这话说得质朴，却将一副“忠义难全、乞求明断”的担子，完完整整卸到了李贵妃面前，一听就不是小雪说话能有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