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只提了些许职责,并未过多说明,小人愚钝,还需公公多多指点。”陈小凡姿态放得很低。
“没啥复杂的。”钱公公放下茶壶,坐直了些身子,虽显慵懒,但条理清淅,“你们巡查太监,共四人,值班为分时制,每日每人均需分三班执行,即早、午、晚。
每次值班巡查时间为一个时辰,一班结束,值休时间为三个时辰。
即你早班于卯时开始值班,你将于辰时开始值休。
三个时辰后,午班于未时开始值班,于申时开始值休。
三个时辰后,晚班于亥时开始值班,于子时开始值休。
隔天,你的值班开始时间将会轮转到下一个时辰。
早班为寅时、卯时、辰时、巳时循环轮转。
午班为午时、未时、申时、酉时循环轮转。
晚班为戌时、亥时、子时、丑时循环轮转。
值班时间循环往复可一定要记清楚了,莫要记差了,记忘了时辰!
一旦眈误了职务,届时你可莫要怪宫规无情!”
“小人记下了,只是不知这具体值班的细节和要务是哪些呢?还请公公赐教。”陈小凡恭躬敬敬的再次问道。
“任务嘛倒是简单,例如晚间便是提着灯笼,沿着划定的路线走,查看各处的灯火是否熄灭、门闩是否落好、有无异常动静或者闲杂人等晃荡。
白日里也是差不多,留意是否哪里有异样,哪些人有异常。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立刻通知附近巡防的净军,别自作主张。
最重要的是,眼睛放亮,耳朵竖直,嘴巴闭紧,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都给咱家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小人明白!”陈小凡立即应下。
看着陈小凡露出一丝轻松之色,钱公公突然笑道:“小凡子,你可莫要觉得这份职务轻松,平日里看起来确实轻松,可若是遇到恶劣天气,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打雷还是下雪,你们巡查太监的职务都要给我照常进行下去,一刻也不许眈误,不许偷奸耍滑。
若是因为你们看漏了,看差了,导致刺客进了宫里,莫说是侵犯到陛下或是娘娘们,单单是伤了某位贵人,你们都是要跟着担责的,哪怕只是伤了寻常一个小小的奴婢,一旦有你们巡查不严之责,你们也是难辞其咎。
故而这每次值班的两个时辰,你可要给我看好了,看清楚了,看仔细了,眼睛准不准,耳朵灵不灵,可是关乎到你小命保不保。”
钱公公这话一说完,陈小凡当即背后一阵冷汗,这宫里真是处处是坑啊。
他差点都忘记这种连带责任了。
看上去巡查太监这活又轻松又好做,但现在一听风雨无阻不说,还得承受刺客入宫的连带责任这可太坑了。
刺客能溜进来,难道不是第一时间清算大内的禁军吗?
自己几个没有修为在身的巡查太监能顶个什么事?
“看你的样子,似是觉得有几分委屈?”钱公公眯着眼看了陈小凡一眼。
“小人不敢。”
“行了,在咱家面前就没必要演这些,想说点心里话还是可以的。
咱家知道你觉得如此牵连很是不公,你一定在想刺客入宫,外廷禁军、内廷净军才是首当其冲应该担责的,他们都看不住的人,你们小小巡查太监又能看到些什么?”钱公公说完带着浅笑看向了陈小凡。
“公公英明,小人想什么,公公都能知晓。”既然被看穿了,陈小凡也懒得装了,看这钱公公的样子,是真的要跟他交心聊两句,那他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小凡子,你要记住,宫里从来不是跟你讲道理的地方,而是跟你讲规矩的地方!
没有人会在乎蝼蚁在不在理,天威滚滚而来时,蝼蚁倾刻就会被碾压成齑粉。
宫中规矩一贯如此,谁来都没用。
想要跟别人讲理,那你就得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爬到别人看得到的地方,决定跟你讲理的地方,你才有资格跟人讲理。”钱公公对陈小凡仔细敲打道。
其实这番话都不需要他说,曾叔公之前对陈小凡也是有所交代过,虽然话不同,但理类似。
“好在我有轮回玉傍身,若真的一不小心看漏了听漏了,溜进来了刺客,被牵连了,我也可以重生一次,将他们提前揪出来。”陈小凡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倒是也不是很怕了,但他还是很感激钱公公的指点,“多谢公公指点,小人一定谨记。”
“恩。”钱公公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这才继续补充职务说明,“你的巡查局域是刘公公指定的,主要在咱们万秀宫的西侧和北侧外围,包括通往御花园西苑和……长春宫那边的几条宫道。”
很显然钱公公愿意跟他说这么多,一切的原因还是他背后是刘喜。
刘喜的算计别人不知道,明面上大家只以为陈小凡被刘喜从杂役房带到万秀宫,不到一个月又升为巡查太监,这待遇,简直就是亲信待遇啊,搞不好过些日子他就蹭蹭蹭的爬到自己头上了,钱公公这样的人精又怎么会不赶紧先交好一番。
“路线图在这里,自己拿去看,记熟了,若是走错了地方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咱家可保不住你。”钱公公的言外之意就是出事了去找刘喜,别牵连我。
西侧和北侧!长春宫!陈小凡心中一动,刘喜果然将他的“工作范围”精准地安排到了最“合适”的地方。
“是,小人一定尽快记熟路线!”陈小凡连忙道。
“还有。”钱公公象是想起什么,又懒懒地靠了回去,“住处安排好了吗?你可以不用住之前杂役太监的住处了,你们巡查太监可以住东边……”
“回公公。”陈小凡立即接口,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恳切,“小人原先在杂役房与一个小太监同住,相处甚好,他人也勤快老实……小人舍不得与其分离,想着住在原处也能更熟悉环境,不知能否请公公恩准,容小人仍住在原处?小人保证绝不眈误巡查时辰!”
钱公公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只是无所谓地摆摆手:“这种小事……随你。只要不误差事,你爱住哪儿住哪儿。咱家也懒得给你们调来调去。”
“谢公公恩典!”陈小凡心中一定,再次道谢。
钱公公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倦了,重新捧起他的紫砂壶,眼皮耷拉下去,慢悠悠地挥了挥手:“行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看你也是个生瓜蛋子,光有路线图怕是也摸不着要领,三班轮值,各有各的门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样吧……”
他略一沉吟,朝着门外提高了一点声音喊道:“小顺子!”
刚才在檐下打盹的一个小太监连忙跑了进来,躬身道:“师父有何吩咐?”
“去,把老孙头给我叫来。就说新来了个顶他缺的,让他可以早日卸任得个享福的闲差,理当还人家一礼,叫他把手头最后一日的值司干完,顺带脚,领着新人把早、午、晚三班的路子都走一遍,掰开揉碎了讲清楚。”钱公公吩咐道。
“是,师父。”小顺子应声快步跑了出去。
钱公公这才对陈小凡解释道:“老孙头就是之前负责你这一片巡查的,干了快十年了,风湿犯了腿脚不利索,这才在年初求了恩典卸职,让他带你最合适,三班值守看似走的同一条路,但啥时辰该看啥、注意啥,里头讲究大了去了。让他带你一整天,比你自个儿瞎琢磨半年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