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大，只并排放了两张简单的板床，中间有一个小木桌，虽然陈旧，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窗户纸也是新糊的，至少不透风。
“这……这里真好……好久没有进过味道这么清新的卧房了。”小凳子看着这独立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空间，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在杂役房，他们六个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那味道，属实难受。
毕竟太监的身子有残，容易漏尿，大太监条件好的，习武后，能够控制自如避免这种情况，哪怕没有习武，大太监也有更好的止漏条件和香熏遮掩。
小太监，要啥没啥，自然身上容易积蓄异味。
小凳子都算是爱干净的了，只是同屋其他的太监属实味道不太好。
而陈小凡的身上，从来都没有异味，这也是不喜异味爱干净的小凳子喜欢跟他亲近的原因。
他觉得陈小凡跟他一样爱干净，勤换洗。
听到小凳子的感慨，陈小凡心中也是微动。
他对于之前那屋子的味道也是受够了。
只是不得不忍耐罢了，现在这新卧房的味道简直别提有多清新。
这万秀宫确实是低等下人极好的来处，但享受更好待遇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承受更高的风险和受到更重的束缚，一切都是相对的。
他将被褥放到靠里的那张床上，开始默默整理。
小凳子见状，也赶紧动起来，一边铺床一边小声问：“小凡子，你说……刘公公为啥要把我们调到万秀宫来啊？就因为我们那天……冲撞了他？”
他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冲撞了贵人不但没受罚，反而调到了更好的地方。
陈小凡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低声道：“贵人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另有安排。德公公说得对，想活下去，就别问，也别瞎猜。做好本分，见机行事便是。”
他不能告诉小凳子真相，那只会让他更加徨恐不安，甚至可能在不经意间说漏嘴，招来杀身之祸。
有些秘密，只能自己一个人扛。
毕竟小凳子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招福工具，他便知道万一万贵妃哪天福气不好，便是他要遭殃的时候了。
知道这件事情后，他势必每日都得提心吊胆的，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小凳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陈小凡：“恩，我都听你的。小凡子，咱们兄弟也算是同患难共生死了，以后我们一定要互相关照，假如我小凳子哪天有幸发达了，小凡子你一定跟我一起发达。”
“我也一样。”陈小凡笑着拍了拍小凳子的肩膀。
两人很快收拾妥当。
小小的房间虽然依旧简陋，但比起之前，已是天壤之别。
陈小凡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暮色四合，万秀宫内开始点起灯笼，晕黄的光线勾勒出宫殿巍峨的轮廓，也投下更多深邃的阴影。
远处传来隐约的丝竹声和笑语，那是属于万贵妃和可能驾临的皇帝的繁华世界，而他们所在之处，只是这片繁华背后最卑微的角落。
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陈小凡摸了摸怀中那枚温润的玉佩，又感受了一下丹田内那缕细微却持续不断散发能量温养身体的真元。
无论前路有多少奸险，他都必须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借助一切可能的机会，向上爬。
曾叔公的期望，绝对不能姑负！
“小凳子，咱们今天早点休息。咱们既然能进这万秀宫这么好的地方，实属咱们气运在攀升，咱们可要铆足干劲在这里好好干好好表现。”陈小凡关上窗户，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恩，小凡子你说的对，咱们赶紧去浴房沐浴，早点回来歇息。”小凳子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看向陈小凡。
“你先去吧，我过些时候再去。”陈小凡笑着说道。
“这新到万秀宫，我一个人去浴房遇到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心中实在有些怯怯的，小凡子，你跟我一起去吧。”
小凳子其实也有点好奇，他每次邀请小凡子一起沐浴，都被小凡子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而且他从来都是在所有人沐浴完后，才独自一人去浴房沐浴。
小凳子以前只道是小凡子天生羞涩，怕被人看到身子，倒是也没有多想，也不再为难的邀请他。
但是这次初来乍到，到了新的地方，他实在是一个人去有些犯怯。
陈小凡看着小凳子央求的目光，想了想说道：“那等稍微晚些时候咱们再一起去吧，这个时辰浴房的人只怕是最多的。”
夜色渐深，万秀宫内的灯火也稀疏了不少，喧嚣远去，只剩下巡夜太监偶尔走过的轻微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梆子声。
估摸着浴房人少了许多，陈小凡才对小凳子点点头：“走吧，时候差不多了。”
小凳子早就等得有些心急，闻言连忙抱起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和布巾。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出庑房，按照之前小德子大致指过的方向，朝着浴房走去。
万秀宫占地颇大，两人又是初来，不免多绕了一点路，幸好遇到一个好心的小宫女指点，才找到了位于一处僻静角落的浴房。
还没靠近，一股潮湿的水汽和皂角的淡淡味道便飘了过来。
浴房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是更衣和存放衣物的地方，里间则传来隐约的水声。
此时外间只有一个老太监在慢悠悠地收拾着，看来确实是到了沐浴的尾声。
见到两人进来，尤其是两张生面孔，老太监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声音沙哑：“新来的？哪个房的？”
陈小凡连忙出示腰牌：“回公公，我们是新调来万秀宫当差的，奴婢陈小凡，他叫小凳子。德公公安排我们住西边庑房。”
老太监验过腰牌，点点头，也没多问，只是指了指墙边一排空着的木柜：“东西放那边柜子里，自己记好转轮锁上的数字锁。里面还有人，动作轻点，别吵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