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公公慢走。”钱公公点点头，又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走出登记的房间，小德子带着两人往太监们居住的庑房走去。
一边走，一边开始冷声训话：
“都听好了，万秀宫的规矩，比你们杂役房多一百倍，也严一百倍。”
“一、娘娘喜静，当差时脚下给我放轻，说话不准超过我现在这个音量，”他比划了一个极低的手势，“谁敢惊扰娘娘清静，杖毙！
“二、眼睛都给我管好了！不该看的地方不看，特别是正殿和内室，没有召唤，严禁窥视，违者挖眼！”
“三、嘴巴都给我闭严实了！宫里听到的、看到的，一个字都不准往外吐，更不准私下议论主子！否则，割舌！”
“四、手脚干净！娘娘殿内一针一线都价值连城，谁敢手脚不干净，或是毛手毛脚打坏了东西，剁你们一只手都不够赔的！”
……
小德子一连说了十几条规矩，每条后面都跟着血腥恐怖的惩罚，听得小凳子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陈小凡也是心中凛然，将这每一条都死死记在心里，在这里，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真的可能万劫不复。
“都记牢了？”小德子冷声问。
“记牢了！”两人赶紧回答。
“记牢了就好。”小德子语气稍缓，但依旧严厉，“以后你们就住那边那排庑房最末尾的那间。每日卯时初刻起床，自有管事给你们分派活计。吃食穿着方面，万秀宫不会短了你们的，但也要守规矩，不准争抢。”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排相对朴素的房屋。
“你们初来，管事太监还不认识你们。”小德子看向小凳子，“明日跟小凡子过来找我，我会找个管事太监带你去后殿报到。”
随即他又看向陈小凡：“至于你，我就是你的管事太监，明日一早，到前殿院口找我，我带你去认地方，告诉你具体该做什么。”
“是，德公公。”陈小凡、小凳子躬敬应道。
前殿当差，虽然风险高，但无疑是更接近权力中心的位置。
小德子交代完毕，似乎也懒得再跟他们多言，挥挥手：“去吧，自己去那边的库房领取被褥等物，回住处安顿。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就好好歇着，熟悉一下环境，明日开始，就没这么清闲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陈小凡和小凳子站在陌生的院落里，手中握着代表新身份却也可能是催命符的腰牌，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和前所未有的压力。
小德子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才稍稍散去些许。
小凳子腿一软，差点又坐倒在地，被陈小凡一把拉住。
“撑住点，别还没开始当差就先露了怯。”陈小凡低声提醒，目光却迅速扫视着四周。
这处院落比杂役房的院子整洁宽敞得多，地面铺着青石板，角落还种着几株翠竹，显得清幽许多。
不远处那排庑房虽然依旧简朴，但至少门窗完好，不象杂役房那样透风漏雨。
“小…小凡子，我…我怕……”小凳子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攥着那块崭新的腰牌，心中一片茫然无措，“刚才德公公说的那些规矩……动不动就杖毙、挖眼……我…我肯定做不好的……”
“做不好也得做。”陈小凡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除非你现在就想死。既然刘公公把我们留下来了，暂时就不会要我们的命。只要谨言慎行，办好差事，未必不能活下去。
甚至按照万秀宫的条件和受宠程度，咱们今后的吃穿用度可能要比杂役房好上百倍不止！
咱们到了这边，可能反而是一件幸事！”
他顿了顿，看向小凳子，继续道：“而且，你现在主要是在后殿受训，后殿的差事相对简单，犯错的机会也少，你只要记住我之前说的‘多听少看多做少说’，就不至于受罚。”
他的话象是一颗定心丸，让小凳子慌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用力点点头：“恩！我…我一定努力学。”
“走吧，先去领东西，找好地方安顿下来再说。”陈小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按照小德子刚才指的方向，朝着库房走去。
万秀宫库房管事的是个瘦高个的老太监，耷拉着眼皮，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验过两人的腰牌后，他慢吞吞地取出两套灰蓝色的新太监服、两床全新的被褥以及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喏，拿好了。万秀宫的份例比别处好些，衣服每季两套，吃食一日两餐有荤有素，每日申时还有点心能领，每月逢五逢十更有大鱼大肉，每月还有一石的月钱。但也别得意，东西好了，规矩也更严，出了岔子，罚得也更重。”老太监例行公事地交代了几句，便挥手让他们离开。
抱着领到的东西，小凳子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全然忘记了万秀宫当差犯错的严苛惩罚。
“小凡子，你刚才听到了吗？每餐有荤有素，还有点心和大鱼大肉，还有这么好的新衣服新被褥，每月还给一石月钱，这是天堂吗？”小凳子虽然文化不深，但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典故他还是听过的。
刚刚还害怕的不行的小凳子，在听到万秀宫这么好的待遇后，突然间有种直接从地狱爬到了天堂的感觉。
看到他变得这么快，这么容易满足，陈小凡不禁难得的笑了起来。
这小子倒是单纯的很，没什么心机，又容易满足，最关键的是他即便无比怕死，也没出卖过陈小凡自己独自求生。
当初冲撞了刘喜的，准确来说只有陈小凡一个，小凳子当时只是在一旁而已，他根本没有冲撞到刘喜，他完全可以推陈小凡出去，把自己撇干净。
但是他从头到尾都不曾这么做过，他这样的品质，或许会是一个比较好的心腹培养对象。
陈小凡不禁欣赏的多看了他两眼。
两人按照指示找到了那排庑房最末尾的一间。
推开门，只见屋内的状况简直比他们杂役房之前那一间六人的通铺要好上简直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