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一言在王二的搀扶下,慢慢向吴县城里走去。
从土地庙到吴县城,大概有十几里路。程一言的伤口还没好,走得慢,一路上,他都在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路边的田地大多种着水稻和棉花,几个农夫戴着斗笠在田里劳作,远处的村庄是低矮的土坯房,偶尔能看到穿着绸缎的商人骑着马经过,身后跟着挑着货担的脚夫。
空气中没有汽车尾气,只有泥土和农作物的清香,可程一言却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他的注意力全在路边的告示牌、商贩的叫卖声上——告示牌上写着官府征收赋税的通知,商贩在喊着“糙米五十文一斗”“猪肉二钱一斤”,这些信息都被他默默记在心里,当成分析市场的素材。
“前面就是吴县城门了。”
王二指着前方的城楼,对程一言说道。
程一言抬头望去,只见吴县城墙有两丈多高,用青砖砌成,城门口有几个穿着皂衣、腰佩长刀的衙役在检查进出的行人,偶尔会对挑着货担的商贩索要“城门费”。
“进城门要交钱吗?”程一言问道。
“咱们这种走路的不用,要是赶车或者挑货,就得交几文钱。”
王二解释道,
“不过你这身衣服太奇怪了,等会儿衙役要是问起,你就说自己是外地来的商人,路上遇到了劫匪,东西都被抢了。”
程一言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的衬衫西裤在明朝太扎眼,必须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两人慢慢走到城门口,果然,一个衙役拦住了他们,目光落在程一言的衣服上,皱着眉头问道:
“你是哪里人?穿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程一言按照王二教的说法,低着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
“差爷,我是徽州来的商人,本来想拉点丝绸去南京卖,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劫匪,货物和银子都被抢了,衣服也被撕烂了,还请差爷行个方便,让我进城找点熟人帮忙。”
衙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额头缠着纱布,脸色苍白,不象是说谎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的王二,王二赶紧递上几文钱:
“差爷,这是小的一点心意,您喝茶。”
衙役接过钱,掂了掂,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挥了挥手:
“进去吧,下次注意点,城里最近不太平,晚上别乱逛。”
程一言松了口气,跟着王二走进了吴县城。
一进县城,眼前的景象顿时热闹起来。宽阔的街道两旁全是商铺,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有“张记粮行”“李记布庄”“王记银号”,还有卖小吃的摊贩在路边吆喝,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有穿着粗布的百姓,有穿着绸缎的商人,还有戴着方巾的读书人,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穿着汉服的女子,撑着油纸伞走过。
程一言的眼睛不够用了,他一边走,一边快速观察着各家商铺的价格:
粮行门口挂着“糙米五十文一斗,粳米六十五文一斗”的牌子;布庄里,粗布三百文一匹,细布五百文一匹;银号门口写着“兑换铜钱,一两换一千文,成色足”。
他还注意到,街上有不少挑着担子的小贩,在卖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价格比商铺里便宜一些,但成交量不大。
偶尔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人,在和商铺老板讨价还价,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显然是老主顾。
“前面就是聚宝斋了。”
王二指着不远处一家装修精致的商铺,对程一言说道。
程一言抬头望去,只见聚宝斋的门面是红木做的,门上挂着一块烫金的匾额,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长衫的伙计,看起来比其他商铺更有气派。
两人走到门口,一个伙计立刻迎了上来,打量了他们一眼,见程一言穿着破烂,王二也是个农夫打扮,语气有些冷淡:
“两位是来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我们是来卖东西的,想找刘老板谈谈。”
程一言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地说道。
伙计皱了皱眉,显然不想接待他们,但还是说道:
“你们等着,我去问问老板。”
过了一会儿,伙计回来了,对他们说:
“老板说了,要是普通的东西,就别麻烦他了,要是真有稀罕物,就让你们进去。”
程一言从衬衫袖口扯下一颗不锈钢纽扣,递到伙计面前:
“你把这个拿给刘老板看看,他要是感兴趣,自然会见我们。”
伙计接过纽扣,看了一眼,只见这颗纽扣是银白色的,表面光滑,没有任何花纹,材质既不象银,也不象铁,摸起来沉甸甸的,不禁有些好奇,转身走进了内堂。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锦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颗纽扣,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和惊讶,他看向程一言:
“这东西是你的?”
程一言点了点头:
“是我的,不知道刘老板有没有兴趣?”
刘老板把纽扣放在手里仔细端详,又用牙齿咬了咬,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东西质地坚硬,不象银,也不象铜铁,颜色倒是象银,可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材质。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我家传的物件,具体是什么材质,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祖上载下来的,说是能辟邪。”
程一言编了个理由,他知道不能说实话,否则只会引来麻烦。
刘老板又看了看程一言,见他虽然穿着破烂,但举止沉稳,不象是普通的农夫,心里不禁有些尤豫。
他做这行几十年,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可这颗纽扣,他却看不出任何门道,既不知道材质,也不知道用途,可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一般。
“你想卖多少钱?”
刘老板问道。
程一言心里盘算着,他现在急需银子,这颗纽扣虽然是现代工业品,但在明朝确实是稀罕物,不能卖太便宜,也不能狮子大开口。
他想了想,说道:
“五十两银子。”
“什么?五十两?”
刘老板吃了一惊,连连摆手,
“你这是漫天要价!这东西既不能当首饰,也不能当器物,最多值五两银子!”
程一言早有预料,他微微一笑:
“刘老板,这东西的价值,不在于它能当什么用,而在于它的稀有。您在吴县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吗?
要是您把它卖给京城的王公贵族,说不定能卖一百两、两百两。
我只要五十两,已经很实在了。”
刘老板沉默了,他知道程一言说的有道理。这种没见过的稀罕物,确实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尤其是在喜欢猎奇的权贵圈子里。
他尤豫了一会儿,说道:
“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要是愿意,就把东西卖给我,不愿意,你就再找别人。”
“三十两。”
程一言寸步不让,
“我现在急需银子救命,不然也不会把家传的物件拿出来卖。三十两,少一分我都不卖。”
刘老板盯着程一言看了半天,见他态度坚决,不象是在说谎,心里终于松了口:
“好,三十两就三十两。不过我得先验验这东西,要是里面有什么猫腻,我可不会给钱。”
程一言点了点头:
“没问题,尽管验。”
刘老板把纽扣交给伙计,让他去后面找银匠验看。过了半个时辰,伙计回来了,对刘老板摇了摇头:
“老板,银匠说了,这东西不是银,也不是铜铁,用火烧也烧不化,敲也敲不碎,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刘老板心里更加惊讶,他看着程一言,说道:
“看来这东西确实是个稀罕物,我就信你一次。”
他让伙计去帐房取了三十两银子,递给程一言。
程一言接过银子,只见是三个十两重的银锭,上面印着“官银”的字样,沉甸甸的,入手冰凉。
这是他在明朝赚到的第一笔银子,三十两,虽然不多,但足够他解决眼前的生存问题,也为他后续的投机计划打下了基础。
“多谢刘老板。”
程一言把银子收好,对刘老板抱了抱拳。
“不用谢,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和你做生意。”
刘老板笑着说道,他现在越来越觉得眼前这年轻人不简单,身上虽穿着破烂,可说话做事透着股沉稳劲儿,手里还能拿出这种连银匠都辨不出材质的稀罕物,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