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介绍完宅子的情况,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隔壁是禹州厢军一个姓沉的指挥使家。”
“姓沉?”
梁安一愣,连忙问道:“可是叫沉从兴?”
“具体叫什么小的也不太清楚,小的这就让人去打听一下。”梁三说道。
“不用了。”
梁安摆了摆手。
是与不是,后面自然能知道。
不过赵宗全再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沉家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沉从兴若是担任一个都指挥使,倒也正常。
若真是如此,沉从兴还是他的手下。接触起来,可就方便多了。
禹州城西,有户占地十馀亩的宅院。
这座宅院稍显老旧,门头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着‘赵府”两个镀金大字。
此时中院的书房内,赵宗全听完沉从兴的讲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汴京永昌伯爵府庶长子被调来禹州担任厢都副指挥?”
“没错。”
沉从兴点了点头道:“这是今日魏都指挥说的,说是这位新任厢都副指挥使近日就会到任。届时楚将军会设宴为其接风洗尘,让我备份礼。”
赵宗全脸色阴沉,在书房来回步。
一个伯爵之子,若是来担任个都尉甚至是指挥使,他都不会多想。
可一来就担任厢都副指挥使,说明其原本职位就不低。
以对方的家世,怎么可能会到禹州这种地方来。
这让他不得不先多想。
“姐夫,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沉从兴奇怪道:“几个月前你就让我留意汴京那边的消息。如今听到信任厢都副指挥使即将到任,脸色就变了,莫非姐夫和那梁家有什么过节不成?
这也不对啊,姐夫这些年一直没离开过禹州,怎么会和汴京那边的勋贵有过节?”
“小声些。”赵宗全低喝道。
即便是在自己家,书房的门关着,只有他和沉从兴在,他依旧没有安全感,总感觉好似有人在盯着他一样。
“姐夫,你到底怎么了?”
沉从兴皱眉道:“这几个月我总觉得你神叨叨的。”
赵宗全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汴京发生的事你都知道吧?”
“汴京发生的事多了,禹州离汴京不远,每天都有从汴京那边过来的船只,带来汴京的各种消息。姐夫又不说清楚,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沉从兴说道。
赵宗全低声道:“皇子天折,官家立储之事。”
“知道啊,不是选了邕王和充王么?”
沉从兴笑道:“姐夫你该不会因为别人的玩笑话,真想着会被选中吧?”
“住口!”
赵宗全脸色巨变,低喝一声,道:“我哪敢有哪种心思,那么多太宗血脉,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一个太祖一脉的。”
“那姐夫你操心这个做什么?”沉从兴问道。
赵宗全栈起茶盏喝了一口,小声道:“大周那么多宗室,除了在汴京和洛阳的,安置去地方的,可有象我这样离汴京这么近的?”
“姐夫的意思是朝廷把你安置在禹州,是为了方便监视?”沉从兴惊讶道。
赵宗全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沉从兴要是还听不明白,那就真的是蠢了。
在沉从兴眼里,自家姐夫就是一个远的不能在远的宗室了。
之前官家答应立储,让人从宗室挑选适合的人选,禹州这边不知道怎么传出,赵宗全有机会被选中,成为储君的谣言。
可沉从兴这个小舅子一听就觉得不可能,还曾经拿这件事调侃过赵宗全。
这样一个人,值得朝廷如此费心么?
“不错。”
赵宗全点头道:“平常倒是无需担心,可如今官家无子,又迟迟没有确定储君人选。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谣言,说官家要还位给太祖一脉,禹州才有了那种传言。
这些要是传到汴京去,官家岂能不怀疑我?”
“这么说,这位梁厢都副指挥使是朝廷派来监视姐夫的?”
沉从兴话刚出口,便立即否决道:“这不可能,官家都已经选中了邕王和兖王。姐夫不过一个团练使,手上一点兵权都没有,有什么值得忌惮的?”
赵宗全这个团练使,职权就是在农闲之时训练乡兵。
禹州的乡兵不过千人,赵宗全也只有训练权,没有调动权。
即便能调动又能如何?
乡兵只有简陋的武器,连甲胃都没有。
赵宗全还能凭这一千人谋反不成?
“我乃太祖一脉,这就是官家忌惮我的地方。”
赵宗全摇头道:“这些多说无益,你回头多留意留意,看看这个厢都副指挥来禹州,到底有没有别的目的。”
并非他有被害妄想症,大周宗室虽然不得担任实职,更不能和朝臣有接触,几乎没有造反的可能。
但他和别的宗室不同。
当年太祖传位太宗,约定兄终弟及,叔终侄继。
这个约定真假先不说,但在太宗在位时,是亲口承认的。
太宗能够平稳继位,除了支持者众多外,跟他继位后的这套说辞,和立太祖之子为太子,有很大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当时朝中忠于太祖的文臣武将,才接受了这件事。
可后面太宗并没有按照说的那么去做,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正是因为如此,太宗一脉一直对太祖一脉非常忌惮。
而原因就是朝中有不少大臣的父祖,当年都是忠于太祖的。
大周立国百年,要是以二十年一代人算,已经过去五代了。
可朝中有不少老臣,其父祖当年就曾历经太祖太宗两朝,算下来不过两三代人罢了。
之前传出官家要还位给太祖一脉,未必没有这些人的影子。
官家肯定也能猜到,相比较去查谁散布的谣言,哪有监视他们这些太祖一脉的宗室来的直接。
正是因为如此,赵宗全得知梁安一个伯爵之子,还有着不错前程,却来到禹州任职。
天下比禹州好的去处多了去了,让他如何不怀疑?
要是梁安真是官家派来的,就不是他小心谨慎能够躲的过去的。
毕竟对于梁安来说,监视只是苦劳,找到他谋反的证据,让官家有正当理由对他动手,才是功劳。
至于证据是真是假,真的重要么?
从官家派他来禹州,就足以说明官家怀疑赵宗全。
即便是假的,只要能坐实,不是正符合官家心意么?
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只有确认梁安是否是官家派来的,他才能根据情况,做出应对,让官家彻底打消疑虑。
如此才能自保。
若还未确定,就做出一些举动,反而会弄巧成拙。
“姐夫放心,等他到任后,我会找机会和其接触,进行试探的。”沉从兴神色严肃道大户人家之所以喜欢联姻,觉着联姻就能将两家彻底捆绑在一起。
并非因为他们天真,而是联姻、门生这种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谓非常牢靠。
赵宗全是他姐夫,一旦赵宗全被诬陷造反,他这个妹夫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赵宗全提醒道:“他若真是奔着我来的,必然会先针对你。只有拿下你,便是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要真的如他猜测的那般,梁安肯定会先动沉从兴。
虽然沉从兴只有一营五百兵马,但若是被他提前察觉,就有了出现变量的可能。
即便梁安能够平定,闹出这种动静,功劳也会大打折扣。
“我明白。”沉从兴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也不便在我这久留,赶紧回去吧。”赵宗全说道。
“恩。”
沉从兴心思沉重的从赵宗全府上离开,骑马带着随从回到了家里。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隔壁宅院门头停了好几辆马车。
许多下人正在往院里搬着东西。
其中几个抬着重物的壮汉,让沉从兴瞳孔微缩。
他出身行伍,一眼就看出那几个壮汉根本不是寻常下人,举手投足很象是军中出来的。
沉从兴看了一眼,并未贸然上前询问,把马丢给随从,进了家门。
“主君!”门房行礼道。
沉从兴摆了摆手,问道:“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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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主君,大公子昨天和人去了怡春院,夫人得知后罚大公子在祠堂跪着,此时想来应该在祠堂那边。”门房说道。
“这臭小子。”
沉从兴骂了一句,倒也没有在意。
哥儿嘛,哪有没去过青楼的。
他长子今年才十二岁,正是对这些好奇的年纪。
沉从兴一路来到祠堂,只看到由丫鬟监督,跪在祠堂反省的儿子,并未看到妻子。
询问了一下,才知道妻子前不久有事回后院了。
沉从兴心里有事,也没理会求救的儿子,让其好好跪着,又匆匆去了后院。
来到后院正堂,一进门就看到桌案上堆放了不少东西,妻子邹氏正在挑选着。
“官人!”
见沉从兴进来,邹氏微笑上前行礼,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有点事,告假了。”
沉从兴看着桌案上的东西,疑惑道:“这是?”
邹氏上前拉着沉从兴坐下,摆手柄丫鬟打发了出去。
“妾身前些日子不是和官人提过么,隔壁李员外家的宅子卖了。”
邹氏笑道:“官人可知买下宅子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