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备车出城。”
狼毫笔被随意搁在桌子上,奏折被墨水浸透,但是程景遇顾不上这些。
他神色很平静,深邃的星眸中带着深不见底的寒意,靠近他只觉得全身都是寒意。
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生气了。
极影不敢耽误,连忙恭敬的应是,只想着赶紧离程景遇远一些。
这是第几次程景遇因为温昭昭的事情失态了?极影在心中期盼着温昭昭千万别有事情,不然他们根本就承受不住程景遇的怒火。
门房匆匆忙忙地进来,“主子,朱夫人带着温二姑娘来了。”
程景遇不用想也知道朱氏是为什么来的,他吩咐极影,“不要露出破绽,她们孤儿寡母只能陪着干着急。”
极影觉得自己主子越来越奇怪了,从前他一点也不在乎朱氏和温娇娇的死活,但是如今竟然考虑起两个人的感受来了。
“是。”
极影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
朱氏带着温娇娇慌乱地进来,左顾右盼没有看到温昭昭,“程公子,昭昭在您这里吗?”
“您别急。她在酒楼里忙着接风宴的事情,我正要过去看看。”
朱氏觉得程景遇的话有些怪异,抬头打量着男子,温润如玉,脸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
“夫人,您先回去休息,等忙完了我送昭昭回去。
极影,天黑,派人送夫人回去。”
程景遇的声音虽然温和,但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朱氏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却只看到了程景遇的背影,她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诶,在哪个酒楼?我和你们一起去。”
程景遇好像没有听见,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很快,背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温娇娇揉了揉眼睛,狐疑地看着朱氏,“娘亲,程公子怎么走这么快?是我眼花了吗?”
“好像是吧……”
……
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醉醺醺的众人,寒江的心就像是被揪起来一样,放下孙老太提起轻功就往回返。
走到一半,遇到了跑得气喘吁吁的温昭昭。
“主子!您要吓死属下了。”寒江顾不上尊卑贵贱和男女有别,扯着温昭昭的袖子上下打量着,“没受伤吧?”
“没有。”温昭昭笑着,除了跑得有些气喘,看不出其他的异样。
“那就好那就好。”
“你带几个人回去扫扫尾,记得补刀。”说起补刀,温昭昭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芒,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一定的补刀补得死透透的。
“好的主子。”
……
从扬州城到城外的庄子需要一个半时辰的车程,距离庄子还有五里的时候,能看到远处浓烟滚滚。
浓墨的夜吞噬了所有的景象,冲天的火光成了唯一能看到的东西,滚滚红光,铺天盖地。
“主子,那是庄子的方向……”极影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中,是硫磺混杂着砂石的味道。
程景遇没说话,回应极影的是马蹄溅起来的灰尘。汗血宝马跑出了残影,将极影落在后面。
“诶主子!等等属下啊!”极影夹紧马腹抓紧跟上程景遇的脚步。
越靠近庄子,硫磺味越重。
温昭昭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火药?
“从天狼寨。”程景遇身子利落地翻身下马,他的脚下带了轻功,三两步人就走到了庄子里。
极影小跑着往前追,一直保护着程景遇的暗卫出来,一左一右像是山一样挡在男人面前。
“主子,危险,您不能进去。”
“让开。”程景遇被迫止住脚步,声音发寒。
“殿下,您不能冒险。”暗卫这一次换了称呼,提醒程景遇的身份,庄子里危险重重,无人知道进去之后等待程景遇的是杀手刺客,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男人周身萦绕着骇人的威压,冰冷无情,“孤不想说第二遍,也不想动手。”
程景遇也换了称呼,警告阻拦自己的暗卫,“如果你们再拦,就都回去领罚。”
东宫的刑罚比大牢还要恐怖,暗卫沉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在前面给程景遇开路。
……
“有点冷。”阿南缩在孙老太的怀里,牙关都在打颤。
一行人缩在夏天用来遮阳的草棚下面,草棚四处漏风,和露天站着没什么区别。
“温姑娘,咱们的房子是都炸毁了吗?”阿聪懵懂地看着温昭昭。
童言无忌,但是众人却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寒江试探地看着温昭昭,“温姑娘,你从哪里搞来了这么多火药?”
直接把庄子的房子全轰倒下了。
“嗯……你们冷不冷?我去给你们找点厚衣服。”
房子都被轰了,温昭昭去哪里搞衣服?
但是不等他们问出这个问题,温昭昭就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
房屋东倒西歪,木质结构的院子大梁横亘在门口,燃起熊熊烈火,堵住了路。
地上是炸得七零八碎的尸体,血肉模糊,甚至无法分辨清身份。
硫磺味和血腥味混在在一起,饶是极影这个见多识广杀人无数的暗卫也忍不住心惊。
这里是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争?
“极影,你不觉得这一幕很眼熟吗?”
当初在天狼寨,温昭昭孤注一掷,以自己的性命博生路,险些被热浪吞噬。
仔细听,程景遇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他在害怕!
极影惊恐地看着程景遇,想说话,但是无从说起,只能徒劳地安慰着,“寒江跟着温姑娘呢,有他在一定能保护好温姑娘的。”
极影的话被吹散在空气中,一句也没进到程景遇的耳中。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踉跄着脚步,蹲在地上刨着尸体,天晴了,照在他的背影上,莫名多了几分孤寂和破碎。
“温昭昭?温昭昭!你在哪里?”
“快找!”
极影看不下去了,转头吩咐带来的兄弟。
“程景遇?还真是你啊……”
灵动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身后,程景遇猝然回身,对上了一双清澈黑亮的眸子。
“温昭昭?”男人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可怕,他清了清嗓子,但声音还是不好听。
“你……怎么了?”温昭昭懵懂地看着程景遇,月光明亮,照清楚了男人眼底的血丝。
他是在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