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啊，就算不是天灾，也是金贵的好东西。
从前她家养了两只鸡，母鸡每天下两个蛋，她和阿聪在旁边馋得流口水，但是孙老太不舍得让他俩吃。小心翼翼地攒上五天，让阿南进城卖掉，换成糙米填肚子。
温昭昭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的心疼，揉了揉阿南的脑袋，“没事的，我看过苏管事给的单子，库房里有三四百个鸡蛋呢，存着没人吃也是浪费。”
两个人说这话走到了阿南的家里。
孙老太端着刚出锅的清汤面，听到温昭昭和阿南的话，脚步顿了一下，浑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温姑娘快来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昭昭看着清汤面，白面条上躺着两颗绿油油的青菜，一个荷包蛋和几片熏肉。
孙家的条件，应该吃不起这样的东西。
“奶，我来端。”阿南接过汤碗，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悄悄咽了口唾沫，假装无意询问，“好香啊，奶咱家里竟然有鸡蛋，也是宋大婶给的吗？”
“是。”孙老太看着孙女的眼里带着疼爱和怜惜，“锅里还有两碗面，你去叫阿聪来吃饭。”
阿南再懂事，也是个孩子，闻言经不住诱惑，飞一样跑出去找阿聪。
孙老太站在温昭昭跟前略显局促，她有话要说。
“孙奶奶你坐，别站着了。”
“诶诶诶好的好的。”
孙老太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浑浊的目光频频看向温昭昭，眼里带着说不出的情绪。
她有话要说，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温昭昭也不问，低着头专心吃面，孙老太的手艺很好，寒风呼啸的天气里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全身都暖烘烘的。
“温姑娘，您没有话要问吗？”孙老太终于开口。
“嗯，腊肉很香，鸡蛋也很香。这些都是平时你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吧。”
“是，不舍得吃。”孙老太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摩擦着，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我们是连田地都没有的佃农，平日里哪里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那你这是？”温昭昭还在低头吃面，“不是你的东西吗？”
“嗯……这些都是庄子里的东西。”
“我知道。”
温昭昭抬头看着孙老太，少女的眼神清明，孙老太恍惚了一下，原来温昭昭都知道啊。
“您……都知道啊……”孙老太嗫嚅道，紧张地站起来，想要打开柜子里的东西，“这些东西我都不敢吃，我害怕，但是我也收了……”
她慌张地解释着，东一句西一句，没有逻辑，如枯树皮般布满褶皱的脸上冒出冷汗。
她害怕因为自己的动作，影响了孙子孙女的前程。
但是不收，她就会被庄子里的人孤立，很难在庄子里生存。
“奶，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好东西？”阿聪和阿南从灶房里出来，姐弟二人端着碗，每一只碗中都躺着一个荷包蛋。
二人冲进来，正好注意到孙老太难看的脸色。
阿南沉下脸来，“奶，这鸡蛋是怎么来的？”
孙老太嗫嚅着想解释什么，言辞闪烁，“没……没什么……”
阿南：“奶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们不会吃的。”
阿聪虽然年纪小嘴馋，但是无脑拥护他姐姐，“对。”
“你们两个人安心吃饭。”温昭昭喝干净最后一口汤，轻轻放下筷子，“小孩子操心容易长不高，这些事情我自有安排。”
……
万株秧苗，听起来很多，但是只够种植一亩地的。但温昭昭足足播种了五亩地的稻种。
只能活二成啊……
佃农收到阿南的消息，熙熙攘攘地往这边赶来，“温姑娘是要插秧吗？”
“嗯。”温昭昭扫了一眼来的人，人不少，足足有十个人，她倒是来者不拒，“就一亩地，但是天气冷，多点人干活早点结束。”
“好嘞好嘞，温姑娘您放心，我们都是农活里的好手，这点活一会儿就干完了。”
“辛苦你们了，干完之后，一个人从库房里领两个鸡蛋。”
温昭昭话音落下，在场的人不见兴奋，反而脸色有些奇怪，低着头窃窃私语。
温昭昭挑了挑眉，“怎么？你们不想要鸡蛋？”
库房里哪里还有鸡蛋啊，就空荡荡的剩下大米和面粉了。
宋大婶讪笑道，“温姑娘我们哪里能吃得起这么金贵的东西，这样吧，您别给我们鸡蛋了，给我们换成糙米吧，这样的话，我们全家人能多吃几天了。”
温昭昭倒是很好说话，“也行，先干活吧，你们跟我来。”
稻田早就成了冻土，下田不需要脱鞋袜，温昭昭随手接过锄头，指导着这些佃农插秧。
“先把冻土层凿开，稻苗埋深一点，不要被大风吹走。”
无人敢置喙温昭昭，只敢老实巴交地点头。
笑话，上一次忤逆温昭昭的张管事，现在还在柴房里关着呢，一天一口水两口饭，死不了又活不好。
“好了，你们干吧，我去库房看看。”
“库房？”宋大婶听到这话表情慌乱了一瞬，连忙跑到温昭昭跟前，讨好地看着她，“库房里又脏又冷，别去了。”
“哦？是吗？”温昭昭转头看了一眼宋大婶，眼神很冷很平静，“你们能进库房吗？”
宋大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
她“嘎嘣”一下闭上嘴，惊恐地看着温昭昭，想要给自己找补解释，
“我……我就是听说的。”
“嗯。”温昭昭点了点头，好像没有看到宋大婶的异常，“嗯，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不去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只要拖住温昭昭不去库房，他们就能糊弄过去了。
温昭昭：“这样吧，你们派一个人去库房里取东西。一个人半斤米一枚鸡蛋。”
佃农埋头插秧，低着头一言不发，不敢出头。
“没人想跑腿啊……”温昭昭有些失落地低下头，“都不想去吗？”
笑话，库房里都是空的，他们谁敢去？去了之后怎么和温昭昭复命？
“我去吧……”宋大婶左顾右盼，主动站出来。
她都想好了，一会儿她只取半斤糙米，就说不让温昭昭破费。
但是却被温昭昭拦住了，“不用你去。”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