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昭往后退了一步，不解地看着秋菊。
其实她知道秋菊想说什么。
但是这话不能先由她开口。
“我听他们说，温姑娘是扬州城锦绣坊的小东家，求温姑娘收留我们孤儿寡母。”
秋菊的话音落下，扬州城外的百姓看着她都满脸不悦，带着群起而攻之的愤怒。
“凭什么？”
“就是啊，你凭什么要捡这样的好事去跟着贵人？”
天灾末世极寒，活着是最大的愿望，尤其是扬州城现在外面，死了无数的人，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已经没入了奴籍。
秋菊开了一个头，就听到别人跟着附和，妄图抓住这个为数不多的机会，
“温姑娘，您看看我们，我的厨艺可好了，而且我儿子已经八岁了，能干活。”
“我们家男人力气大，温姑娘，你让我们住牛棚都行。”
“还有我还有我……”
“好了，安静。”
少女的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力很强，这些人听到声音，纷纷住口。
温昭昭转头看着秋菊，很平静的问道，“你也看到了，这些人哪一个都比你有优势有长处，我凭什么要选择你？”
秋菊看了一眼温昭昭，眼里露出凶光，“我够狠，对主子够忠心。”
“够狠，可不是说说而已，你做给我看。我这里只要一个人，你必须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温昭昭从秋菊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很像的凶狠，她孤立无援，她有孩子这个牵挂。
“好。”
秋菊不舍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摸了摸他的脑袋，捡起地上的棍子看着众人，表情里闪烁着复杂晦涩的光芒。
“你们有谁要跟着温姑娘？”
“反正不是你。”有个妇人看了一眼秋菊，“我们一家三口能帮温姑娘做好多活，比你带着一个拖油瓶强多了。”
“好啊，那就打一场吧。”秋菊看着妇人一家，垂眸笑了笑，“这样吧，你们三口人一起上，谁赢了，谁就跟着温姑娘，好不好。”
程景遇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他的眼里带着笑意和无奈，温昭昭怎么走到哪里都惹事呢？
而且，以这样方式选来的人手，她真的敢用吗？
秋菊下手极狠，她不是对面一家三口的对手，但是她不怕死，手中的棍子找到机会就打在对面的身上，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受伤。
程景遇本来想上前的动作顿住了，他转头看着温昭昭，晦暗复杂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的疼惜。
怪不得温昭昭会看上秋菊，他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和温昭昭如出一辙的狠劲儿。
“停停停，别打了，我们认输。”
秋菊踉跄着站起来，擦了一把唇角的鲜血，凶神恶煞地看着在场的众人，“还有谁要来？”
有的是人蠢蠢欲动，前方有人消耗了秋菊的体力，他们人多，肯定能把秋菊打趴下的。
但是这个女人就像是受了刺激的恶狼，体力好像永远消耗不干净，反而上前来挑战的流民惜命，不想和这样的疯子对上，纷纷认输。
“我赢了。”
女人拿棍子支起单薄的身躯，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看着温昭昭，声音沙哑。
温昭昭早就将一切看在眼中，她只有一个问题，“你身上有点功夫在。”
“不是功夫，我家相公是屠夫。”秋菊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脸色发青早就没有了呼吸的相公，眼神悲戚。
“可以，你可以跟着我。”温昭昭松了口，“但是，你的儿子不能跟在你身边。”
秋菊这样的人就是一把双刃剑，够狠能当刀用，但是也容易误伤自己。
秋菊听到温昭昭要拿捏自己的儿子，当机立断不干了。
女人泼辣地还口，“不行，你休要分开我们母子。”
她身上的伤口还在冒着血，脸色苍白到好像一碰就会倒下，但是依然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孩子。
旁边有人在劝女人，“你能跟着温姑娘，以后就饿不死了，你们母子二人终会有团聚的时候，现在，你们谁都活不了。”
温昭昭倒是很尊重秋菊，“选择权在你手里，无人逼着你。”
秋菊艰难地看着温昭昭，转头看着被她打趴下的人，眼里的暗光越来越明显。
她已经得罪了这么多人，等温昭昭离开，母子二人一定会被这些仇人拆吃入腹，根本没有活着的可能。
“你要知道，活着，一切才有可能。”温昭昭深深地劝道。
她纠结地看着怀里的儿子，朝着温昭昭跪下，“求温姑娘收留我们母子二人。”
从容淡定，会拿捏人心。
程景遇看温昭昭的目光里带着更深的笑意，温昭昭真的从不让他失望。
“起来吧。”
温昭昭超后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程景遇含笑的眸子。
“来个人，送秋菊回去。”程景遇朝着身后带来的人拍了拍手，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请个大夫给她疗伤，孩子就给我娘亲送过去。”
“我相公……”
秋菊的脸色苍白得难看，但是还惦记着已经被冻死的丈夫，声音悲戚。
“厚葬他。”
秋菊闻言，才放心地踉跄着倒了下去。
青雨巷
朱氏看到程景遇的人扶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下来，程景遇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有些不理解自己的女儿。
“你这是……在干什么？”
温昭昭：“娘你不是说咱们家里没有得力的人手吗？我在外面找来的。”
温娇娇：“姐姐你带着病号回来，是她得力人手，还是咱们要照顾她啊……”
极影拿着刚刚报备办理好的卖身契回来，就听到了温娇娇这一句话，他憋了半天笑，倒是程景遇很不客气地将嚎啕大哭的孩子塞给朱氏。
“还有这个孩子。”
朱氏：“……”
她总是劝自己，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应该过多约束温昭昭。
但温昭昭做的这些事情，也有些太不靠谱了。
“行吧。”
朱氏侧身，想让两个人进来。
“今天就不叨扰了。”程景遇非常有礼貌地朝着朱氏作揖。
“你去哪里？”温昭昭转头问程景遇。
“昭昭。”朱氏喝止住温昭昭，她还是不太愿意温昭昭和程景遇有太多的牵扯。
“去酒楼，准备接风宴。”程景遇偏头看了一眼温昭昭，表情戏谑，“怎么？温老板忘记这么大的事情了？”
接风宴，是温倦的接风宴。
听到这话，朱氏和温昭昭同时沉默了下来。
温昭昭正准备进去的，突然话锋一转，“我和你一起去。”
程景遇拒绝：“不用，明天早上和我出去施粥，早点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