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烁站在牛车上，望向远方的战场。
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写小说时候，构想出的那些守城方法是否真的适应战场。
当一群民夫举着厚重的木板，扛着装满砂石的麻袋乱哄哄的冲锋时，云烁终于知道，后世的那些论坛还有电影电视剧都他娘的是编的。
扛着砂石的民夫们躲在举着厚木板民夫的身后，城墙上不断射出来的箭矢，不时带走一两个躲得不好的倒霉蛋儿。
没人在乎他们的性命，南军只在乎他们能把多少砂石和木板运到城峦下的壕沟前。
而城头上的燕军，则努力展示自己的射箭技艺。
越是靠近城峦下的壕沟，燕军的箭矢便越加的厉害。壕沟前，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民夫们的尸体。
有些民夫被吓破了胆，开了小差往后跑，结果被南军的箭矢射倒了一大片。
隔着一里地，云烁都能闻到战场的血腥味儿。
如果用一个现代点儿词来形容这些民夫，云烁觉得炮灰很贴切。
一个上午的时间，三千民夫便死得干干净净。
南军并不在乎，只要战场上死的不是自己人就好。或者说，不是自己就好。
今年的天气非常邪性，快到午时的时候天上居然飘起了雪花。
要知道，今天是四月初一。这年月，可没什么愚人节的说法。
南军的骑兵们抓来了更多的民夫，他们同样拿着木板和一大袋子砂石向壕沟冲锋。
领头的校尉说，只要他们能把一袋子砂石或者木板扔到壕沟里面，就放他们回家，绝不食言。
校尉没有食言，因为到了日落时分，这些民夫也都死在了战场上。
北风刮来，浓郁的血腥气熏得人直犯恶心。
云烁终于知道，打仗是个怎么回事儿。这就是一场宁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游戏，谁手里拿着刀，谁就有说话的权利。
南军们开始埋锅造饭，有了绿菜的李景隆不再想吃烤全羊。云烁还是让老萧杀了一只羊，手里拿着一只羊腿一边啃，一边喝着酒。
他很想灌醉自己，只要睡着了就看不见这个可怕的人吃人的世界。
可惜！南方的米酒度数有些低，老萧装的那一葫芦酒连半斤都没有，喝光了也没能灌醉自己。
既然灌不醉，那就在这个腌臜世界且活着吧。
寒风吹过壕沟前的那些尸骸，云烁又听到了那种呢喃似的呻吟声。像一群虫子在唱歌，飘飘忽忽的一会儿在这边儿一会儿在那边儿。
云烁土拨鼠一样钻进满是羊皮的帐篷里，努力把自己埋进羊毛堆，想要屏蔽这种声音。
可那些声音却像是魔咒一样，在耳边转悠不停。
半夜醒来的时候万籁俱静，脸上的汗水像小溪一样流淌。旁边的老萧打着呼噜，不时还吧唧几下嘴，磨牙放屁非常烦人。
闭上眼睛继续睡，睡不着就数羊。
也不知道数到多少，云烁终于再次进入梦乡。
梦里面，自己再次回到现代正坐在电脑桌前，两个爪子在键盘上猛刨。
时不时看一眼右上方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更新。今天一个字都没写，却有谜一般的从容。
拿起一根烟，点着抽了一口，深深的过肺沁出一片清凉。
抽抽鼻子嗅了嗅，为何烟味儿会变得臭烘烘的。
睁开眼睛，云烁大怒。
妈的，老萧热得掀开了老羊皮袄，捂了一个晚上的臭屁全都释放出来。
我的个老天爷，这他妈的就等同于生化武器。
妈的，还老子没有写完的稿子，还老子刚刚还没过足的眼瘾。
云烁气得一脚踹在老萧的脑袋上，趁着老萧懵逼的坐起身时，把他整个人都踹了出去。
“滚，敢进来老子捅死你。”寒风中，云烁的咆哮形同饿狼。
老萧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无奈的裹着老羊皮袄，去别的帐篷里面挤一挤。
清晨日出的时候，云烁睁开了眼睛，浑身上下潮乎乎的。
慢慢掀开一层羊皮，待汗慢慢散尽了这才钻出了帐篷。
老萧很是巴结的端了一碗稀粥，上面还点缀了一撮萝卜干。
热过的羊排有些干巴，但总比只有稀粥喝的普通士卒要强多了。
战鼓“咚”“咚”响，云烁端着温热的稀粥坐在牛车上，看着远处的战场。
今天没有民夫再被送上战场，云烁松了一口气。少死一些人总是好的！
更何况，死的这些人都是从燕京郊外强掠来的。云烁衷心希望，里面没有云家庄子的人。
正规军上战场，的确与民夫们有天壤之别。
士卒们列着整齐的军阵，前排军卒双手擎着盾牌，让云烁奇怪的是后排军卒手里拿着的不是长矛，而是长长的钩子。
这是什么路数？
“哗啦”一碗粥洒了大半碗，云烁被战场上发生的事情震惊得无以复加。
那些拿着长钩的士卒，钩死猪一样钩着那些民夫的尸体，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来到壕沟边上用力一甩，便将民夫的尸体甩进了壕沟里面。
他们……他们这是要拿民夫的尸体填满壕沟。
难怪说，昨天他们并不在乎民夫们能不能填满壕沟。因为那些民夫就是用来填线的！
真他妈的是炮灰啊！
就算是死了，也得用尸体来填壕沟。还真是物理意义上的人尽其柴，拿活人当劈柴用。
数千具尸体被扔进了壕沟，还没扔到一半儿壕沟就被填平了。
那些民夫们拼着命运上去的砂石，变成了填缝剂。尸体填满了壕沟，砂石填满了缝隙，厚重的木板往上面一盖，那道又长又宽的壕沟就不见了。
尸体能够填平壕沟，自然也可以填平冰封的护城河。
到了晚上的时候，护城河也不是问题了。
燕军可以淋水，将燕京城变成一座冰城。南军有样学样，在尸体上洒水将那些尸体硬生生冻在了一起。
燕军几次扔下火油之类的东西，因为冰的存在都没能将尸体烧掉。
南军甚至在城下构筑了简易的工事，与城墙上的燕军拿着弓弩对射。
一时之间，城上城下箭矢乱飞，真正的攻城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