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不是简单的连环杀人案。
这是一个仪式。
一个血腥的,正在进行中的死亡倒计时。
魏征的脸色惨白,他看着霍骁,艰涩地开口:“他他在倒数。那‘0’会是什么?”
霍骁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冰冷的数字,后腰的伤口,在这一刻,疼得钻心。
“0。”
一个数字,从霍骁的齿缝间挤出来,没有温度。
大屏幕上,三张年轻女人的照片并排排列,她们的生命被简化成了三个冰冷的数字:3,2,1。
办公室里,空气凝滞得像一块铁。通宵未眠的警员们脸上都挂着疲惫,但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这是一场挑衅。
一场对榕城警方的,赤裸裸的,用人命作为赌注的挑衅。
“他妈的,这是在跟我们玩游戏!”魏征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咖啡杯嗡嗡作响,“下一个就是‘0’!他想干什么?凑个整数吗?”
霍骁没有理会他的暴躁。
他只是走到了白板前,拿起黑色的记号笔,在三个数字的旁边,重重地写下了一个问号。
“查。”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的嘈杂瞬间平息。
“查清三名受害者的全部社会关系,她们去过哪里,见过谁,和谁通过话。所有的交集点,一个都不要放过。”
“她们不是数字。”霍骁转过身,扫视着一张张熬红了的眼睛,“她们是人。”
命令下达,整个重案一组像一架重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信息流如同雪片一般汇集到霍骁的桌面上。
“霍队,三名受害者身份确认,都是外地来榕城务工人员,没有固定职业。”
“社会关系很简单,几乎没有亲人朋友。”
“通话记录查了,大部分都是和外卖、网约车有关,没有发现可疑联系人。”
线索一条条地被汇总,又一条条地被排除。
凶手像一个幽灵,在三个女人的生命中精准地穿行而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对。”霍骁的指尖在三人的资料上划过,“她们的活动范围有高度重合。”
他将三张地图调取出来,在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区域。
城西,红梅巷。
那是榕城心照不宣的红灯区,一个藏污纳垢、法律与秩序都显得苍白无力的地方。
“走。”霍骁抓起外套。
魏征立刻跟上。“就我们俩?”
“人多眼杂。”
红梅巷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粉红色的灯光从一扇扇门窗里透出来,将狭窄的巷子映照得暧昧又颓靡。空气里混杂着廉价香水、酒精和下水道的味道。
霍骁和魏征的出现,像两块投入死水里的石头,瞬间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门口招揽生意的女人立刻缩了回去,三三两两的男人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拐角。
“警察?”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倚在门边,嘴里叼着烟,斜着眼看他们,“这里可没发生什么案子。”
魏征亮出证件。“我们找人。这三个,见过吗?”
他将三名受害者的照片递了过去。
女人瞥了一眼,就把照片推了回来。“不认识。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的,谁记得住谁。”
一连问了好几家,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不认识,没见过,不知道。
这里的每个人,都像蚌壳一样,紧紧地闭着嘴。
“操,这帮人嘴真严!”魏征低声骂了一句。
霍骁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巷子口,观察着这一切。这里的生态系统有它自己的规则,外人很难撬开。
除非,找到这个系统里的关键节点。
他叫住一个正准备溜走的瘦小男人,将一张百元钞票塞进对方手里。“带我们去找‘伟哥’。”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下,飞快地收起钱,态度立刻变了。“找伟哥啊,早说嘛。跟我来。”
在一间灯光昏暗的棋牌室深处,他们见到了“伟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戴着大金链子,油腻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正在搓麻将,对霍骁两人的到来视若无睹。
“两位警官,有何贵干啊?”他摸起一张牌,头也不抬地问。
魏征上前一步,将三张照片拍在了麻将桌上。“这三个人,你认识吧?”
“伟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眯着小眼睛打量了照片几秒钟,然后笑了。“警官,你这话说的,我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的客人多了去了,哪能个个都认识。”
“她们不是客人。”霍骁的声音很平,“她们是你手下的姑娘。”
“伟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跟我们走一趟吧。”
审讯室里,白色的灯光照得人无所遁形。
“伟哥”换上了一副可怜相。“警官,我就是个拉皮条的,混口饭吃,真没犯什么法啊。杀人这种事,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干!”
魏征一脚踹在桌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少他妈废话!三条人命!她们死之前最后接触的人都有你!你再跟老子装蒜,信不信下一个进去的就是你!”
“伟哥”被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缩了起来。“我我真不知道啊!她们是跟我混,但最近生意不好,都自己出去单干了!她们怎么死的,我怎么会知道!”
他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警官啊,她们死了,我的生意也受影响啊,我也是受害者啊!”
霍骁一直沉默地看着他表演,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
“她们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伟哥”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眼神闪烁,不敢与霍骁对视。
这个微小的反应,没有逃过霍骁的眼睛。
“倒计时已经到‘1’了。”霍骁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地送进“伟哥”的耳朵里,“下一个,也许是‘0’。”
他停顿了一下,补上了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