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双方的冲突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那一群妇人已经不止于推搡。
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大妈,甚至用她那脏兮兮的大手,打算强行抢走白短发姐姐手中紧紧攥着的麦饼。
姐妹两人奋力抵抗,但奈何敌众我寡,双拳难敌四手。
眼中纷纷闪出绝望的泪花。
准备拼死一搏。
而就在这时。
杨尔德走入现场。
“怎么回事?”
平静的声音响起。
瞬间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争吵和推搡戛然而止。
在场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半旧皮袄,腰间别着佩剑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看起来风尘仆仆有些疲惫,却是散发着刚从前线回来的,若隐若现的杀意。
目光扫过众人。
落在了被围在中间,惊慌失措的姐妹身上。
是征召兵!
而且看打扮和气场,似乎还是个小头目!
那几个欺凌弱小的妇女,顿时有些心慌气短。
作为奴隶仆从,她们在极寒长城的营地里,就是最底层。
只敢欺负同为奴隶的黑白姐妹。
却是丝毫不敢得罪能拿武器的士兵。
哪怕只是被征召而来的民兵。
疤脸妇人顿时悻悻地把手收了回来,脸上挤出讨好的难看笑容。
“没…没什么,大人,就是一点小误会,我们跟这姐妹俩闹着玩儿呢!”
杨尔德没有理会她的诡辩。
目光依旧停留在这对姐妹身上。
从刚才的冲突话语中,他已经听到了这对姐妹的名字。
白短发姐姐名叫白鸢,黑长直妹妹则叫夜刃。
杨尔德清淅注意到,在他到来后,姐姐白鸢那警剔的眼神,瞬间提升到了极致,整个人微微前倾,将妹妹护的更紧了。
而妹妹夜刃,虽然依旧低着头,但紧握的拳头却是松开了一些。
似乎在判断眼下的局势究竟是好是坏。
“误会?”
杨尔德淡淡重复了一句。
语气平淡。
听不出是喜还是怒。
他向前走了两步。
目光扫过姐妹两人手中那半块被冻的硬邦邦的麦饼。
心中顿时生出怜悯。
根本没有理会那些哆哆嗦嗦禁若寒蝉的泼妇。
直接对着这对黑白姐妹开口:
“我是霜棘村民兵的队长,杨尔德。”
杨尔德报出身份。
展现诚意:
“我们队里比较缺人手,主要是整理武器,帮忙照看一下伤员。”
“有时也需要搬运一些物资,活不轻松,但至少能吃的多一些,穿的也能更暖一些,也不用担心被人随意欺负。”
杨尔德言语简洁干练,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却是每一字都落在了姐妹两人最迫切的须求上。
食物、取暖和安全!
杨尔德顿了顿。
正式提出邀请:
“我看你们姐妹俩手脚还算利索,怎么样,愿不愿意过来帮忙?”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几个泼妇面面相觑。
脸上露出一丝嫉妒和不甘,却不敢多说一句花。
周围的奴隶仆从们,也纷纷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麻木也有不可思议。
姐姐白鸢和妹妹夜刃,彼此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
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和迟疑。
她们在底层挣扎了太久,见过太多的恶意和陷阱,早就习惯了不信任任何人。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看她们的眼神,却是和那些贵族老爷和兵油子完全不同。
那些贵族老爷和兵油子,看她们时,眼神中满是贪婪和淫邪,或者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虚伪优越感。
然而。
这位杨尔德村长却是截然不同。
而且他提出的条件,对于此刻的她们而言,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姐姐白鸢深吸一口气。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有些沙哑,清淅而简短的给出了回答。
“尊敬的杨尔德村长,我们愿意!”
在白鸢开口的同时,妹妹夜刃也用力点了点头。
被黑色长发半遮住的目光,第一次大胆望向杨尔德的脸庞,好奇的打量起来。
“好。”
杨尔德温和一笑:
“那就跟我走吧。”
然后便带着姐妹两人,在一众泼妇们目定口呆又格外羡慕的目光中,朝着霜棘村营地的方向走去。
白鸢和夜刃没有尤豫,紧紧攥着那半块被冻硬了的麦饼,迈着被冻到快要麻木的双腿,跟跄而又坚定的跟上了杨尔德的步伐。
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杨尔德甩掉,失去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离开脏乱差的奴隶营地。
杨尔德带着黑白姐妹花,来到霜棘村队伍所在的营地。
虽然这里比起正规军的营地,依然比较简陋,但对于白鸢和夜刃来说,却已经是难得的好地方。
杨尔德将白鸢和夜刃带到营地中央的空地。
正在擦拭武器的库克,和正在整理皮甲的雷姆,以及几个正在休息的村民,全都不由自主的投来了目光。
目光中更多是好奇。
村长大人这回又带回来两个少女。
难道说又是和凛牙她们一样,也是尚未觉醒的天赋者?
杨尔德神色如常。
对着聚集过来的目光,用不高却清淅的声音介绍起来。
“这两位是我带回来的帮手,姐姐白鸢和妹妹夜刃,以后就负责咱们队伍的物资整理和照顾伤员。”
杨尔德没有过多解释。
语气平淡的象是在安排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工作。
库克和雷姆对视一眼。
纷纷点头表示接纳。
看着衣衫褴缕,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的姐妹俩。
杨尔德连忙让人给她们拿两件厚一点的皮袄,给她们安排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再端上来点热乎吃的。
村民们都很质朴善良,看着面黄肌瘦的姐妹俩,纷纷心生怜悯。
很快就带来两件虽然有些旧,但依旧厚实的皮袄,又指了指火堆附近,一个相对避风的帐篷。
“你们就先住那里吧,晚上能暖和一些。”
接过村民们送来的皮袄,又有了固定的栖身之所。
白鸢和夜刃纷纷把手中那一直攥着的麦饼,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然后十分珍惜的穿上了皮袄。
厚实毛皮带俩的温暖感觉,让姐妹两人纷纷发出满足的感叹。
“塔莎。”
杨尔德又转头看向正在分拣草药的塔莎。
“白鸢和夜刃刚来,甚至还比较虚,你教教她们如何辨认那些常见的止血草药,以后帮你处理轻伤,也能给你分担一些。”
正在忙碌的塔莎闻言抬头,看了看这对新来的黑白姐妹,也是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村长大人带回来的潜在天赋者。
当即轻轻点头,朝姐妹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去。
姐妹二人有些拘谨的走到塔莎身边。
看着她面前摊开的各种草药。
姐姐白鸢看得格外认真,似乎想马上就把这些草药牢牢记在心里。
而妹妹夜刃则时不时分神环顾四周。
好奇的打量着营地里的每一个人。
霜棘村的村民们,也对这对新来的姐妹花比较好奇,并没有表现出排斥或是恶意。
更是纷纷热情招待起来。
有村民给姐妹两人端来了热汤,送来几张更加新鲜的黑麦饼。
也有村民告诉她们在哪里可以打水。
这些举动,看似微不足道,却是让习惯了冷漠和欺凌的姐妹二人,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感。
就和十年前,父母还健在,她们还未成为孤儿时那样。
她们小心翼翼地适应着,如同两只刚刚脱离陷阱、踏入陌生领地的幼兽,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试探和警剔。但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生存智慧,让她们迅速开始观察和学习。
学习霜棘村内部简单的规则,如何与这些看起来并不算坏的新同伴相处,还有塔莎教导的每一项看似简单却可能救命的技能。
杨尔德没有过多地关注她们。
仿佛真的只是招收了两个普通的后勤人员。
但他眼角的馀光,始终留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白鸢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记住了塔莎介绍的三种基础草药的外形和用途。
他也注意到夜刃在分发食物时,会下意识地记住每个人的大致面孔和须求。
她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极其细腻的观察力。
“看来,这对姐妹似乎已经初步融入到集体之中了。”
杨尔德心中默念。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想要获取她们真正的信任,引导她们感知并觉醒那潜藏的天赋,将是一个漫长而充满不确定性的过程。
他必须像培育最娇嫩的幼苗一样,给予适当的关怀与机会,同时又要保护她们免受凯勒的敌意、战场的危险以及其他潜在的威胁。
时间过得很快。
自从那天,将白鸢和夜刃这对姐妹,从奴隶营地带回来以后。
眨眼间又过了好几天。
极寒长城依旧战火不断。
腐尸的嘶吼声,几乎成了众人睡前的催眠曲。
但白鸢和夜刃这对姐妹却是变化显著。
这几天,杨尔德开始将她们姐妹二人带在身边。
名义上,白鸢和夜刃是他的贴身助手,负责整理行装,传达一些不算特别重要的消息。
这个安排合情合理,没有什么能够质疑的。
姐妹两人对此也十分乐意。
就这样,一种信任关系,潜移默化间一点点的逐渐养成。
脱离了那种朝不保夕,时刻担心会收到欺凌的极端环境以后,更充足一些的食物和更安稳的环境,让白鸢和夜刃这对姐妹,逐渐焕发了生机。
原本,身上那层被刻意涂抹上去,厚重的几乎看不出肤色的污垢,终于可以被用水擦洗冲掉。
姐姐白鸢那一头纯白如雪的短发,不再被灰尘复盖,显露出一种近乎冰雪般晶莹剔透的质感,映衬着刘海下面那一双眼睛更加澄澈。
妹妹夜刃的乌黑长发,也终于得到了精心的梳理,几缕发梢垂在侧脸,勾勒出柔美的线条。
姐妹两人都总算是展露出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靓丽。
但那种长期在底层挣扎而培养出来的警剔,也并未因此而消失。
每当有陌生的军官巡视路过,或有其他村庄的征召兵投来好奇的目光时,姐妹二人总会下意识地微微低头,或侧过身,用头发、手臂或不经意的动作,巧妙地遮掩住刚刚显露的容貌。
她们知道,在这男性占据绝对主导、律法约束薄弱的军营里,过分的引人注目,尤其是对于无依无靠的女性而言,往往意味着灾难。
这份源自生存本能的谨慎伪装,杨尔德看在眼里,心中既感欣慰,又有些许酸楚。
数日的相处,霜棘村这个集体已经在姐妹两人心中留下印记。
妹妹夜刃的变化更为外显。
她似乎天生带着一种未被苦难完全磨灭的单纯。
在确认环境相对安全后,她眼中那份惊惶渐渐被好奇取代。
她会蹲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塔莎耐心地分拣草药,听着她轻声讲解每一种草药的名称和效用,漂亮的黑色眼眸里闪铄着求知的光芒。
也会在库克和雷姆带着村民进行日常的体能训练时,偷偷投去崇拜的目光,对他们展现出的力量与矫健充满向往。
杨尔德偶尔带给她一块加了盐粒、烤得焦香些的麦饼,能让她开心地抿起嘴角。
那笑容虽然短暂,却真实而动人。
让她对杨尔德越发信任和亲近。
相比之下,姐姐白鸢的融入则更为内敛和深刻。
她同样感激杨尔德给予的一切。
也在努力回报。
做事认真麻利,学习塔莎教授的草药知识时,专注力和记忆力都让塔莎暗自惊讶。
但她那双雪原孤狼般的眼眸深处,始终保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审慎。
当杨尔德将一件更厚实的旧皮袄递给她时,她会躬敬地接过,低声道谢,但眼神会飞快地掠过杨尔德的脸,试图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库克或雷姆在闲聊中无意间提及霜棘村如何抵御尸潮、如何剿灭山匪时,她会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似无意地聆听,实则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拼凑着关于这个村庄、关于这位年轻村长的信息。
夜晚,她常常会望着营地中央跳跃的篝火出神
似乎是在思索,为什么杨尔德带领的霜棘村,和她之前接触的那些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