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结束,也意味着秦国针对东线变局的应对正式拉开帷幕,这场战争也将提前进入高潮阶段。
夜幕降临,秋风秋色笼罩在太极殿中,此时殿中,只有大司马苟武被单独留了下来,君臣对座,久不言语。
见苟政面色凝沉,只道他仍在担忧河东战事,苟武主动劝慰道:“晋燕来势威胁虽大,然两国终难真正形成合力,反生。
再者,燕国也有所保留,非全力来攻,仅仅动用两路偏师,欲攻破河东尚费功夫,而况关内。
又有邓子戎引兵东去,即便不能击破晋燕,保卫关河不失,绰绰有馀,大王不必过虑!查了闻声,苟政抬眼看向他最为倚重的苟氏大将,眉宇间的阴沉散去不少,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
“此次国战,从备战开始,秦国庙算,纵然谈不上算无遗策,也称得上周全。战局发展,虽意外频发,但终究没有超出预期。
在战略上,孤始终保持着自信,也认定大秦必胜,然战争最不缺的,恰恰是那些不受控制、不可预测的意外
罢了,为今之计,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吧,已经在做的事情,继续做到实处,做到极致!
至于结果,孤此前从未真心敬仰上天,但此次,衷心希望,苍天不负!”
“天佑大王,厥有强秦,晋燕必破,关河无忧!”听完苟政那番诉说,苟武直起挺拔的身躯,郑重拜道。
带着明显恭维之意的话,从苟武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嘴里说出来,给人感观也是别样的,见他那副郑重的模样,苟政心情还真就释然许多。
轻舒一口气,苟政双目中嗨色不减,问起另一事:“薛威明那边仍无进展?计划是他提报吧!
朝廷也尽力支持,费心调给他两万多人马,还包括三营中军精甲,可不是让他与司马勋静坐对峙的!”
苟政言语中,带着些许恼火,但更多是郁闷与无奈。虽然苟政一直以严谨自警、笃重自居,时常提醒自己,不要骄傲自满。
但在对待司马勋的问题,由于过去数年数战创建在胜利上的心理优势,他还是难免产生一种轻敌心理,从未把司马勋当作大敌,也不觉得解决司马勋有多难。
然而,在司马勋这一路兵马的应对上,事实偏偏给他敲了一记闷棍。薛强统率的南征秦军,也陷入了与桓温类似的僵局。
褒、斜谷道,绵延数百里,其中多险谷狭道,正常通行尚且不易,而况进兵作战。当然了,地理交通再难,也未必就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关键在于,司马勋也学乖了,他是真的“成长”了,谨慎了,像只乌龟一般,缩在褒斜道的险塞处,抵挡南下的秦军。
到目前为止,司马勋军除在秦军南下之初,于褒水上游江口,被打了个挫手不及,小败一场之后,就再没吃什么大亏。
而江口一战,秦军斩获也不过三百,其中还有不少,是在逃亡途中,自相践踏或者跌落崖谷而亡。
在这种漫长且险仄的河谷岭地间交战,但凡自身不乱,后勤畅通,想被突破都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尤其在冷兵器战争时代。
鉴于司马勋此前充足的谨慎与准备,不论南下秦军兵力有多众,将士有多英勇精锐,想从正面突破普军防线,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尤其在司马勋主动退守石门栈后,秦军就更加寸步难进了。石门栈所在,自是险峻之所,大片的绝壁与幽谷,让人望而生畏。
而此处,已在褒谷道中南段,再往后,便进入汉中地界,这也是司马勋防御重心。
除了打头的“石门寨”之外,司马勋还在后面择适宜处,修建大小十馀座军寨,既驻兵马,也屯粮草。
乃至于,在有机会毁坏践道的情况,司马勋也保留着,任由秦军通行。部下有就此事感到疑惑的,司马勋的回答就比较有意思了,那将是他们反击秦军的信道。
没错,在与薛强纠缠的过程中,司马勋的胆气与胃口都跟着大了起来,防守反击,并不是什么奇谋妙计,其效果只看时机与环境。
秦国能用,司马勋亦然,当薛强率领秦军大举南下之后,司马勋便想着,凭借崎岖绵延的褒斜谷道,逐步拖延消耗秦军,等待反击的机会
就象过去秦国在应对外敌来寇的办法,苟政用得,他司马勋同样用得!
且不谈司马勋是否属于异想天开,薛强所率秦军受阻于石门了,为普军所拒,两个月难得寸进,乃是不争的事实。
别说攻取汉中的远期目标,光是击破司马勋,予北伐晋军以打击的第一任务,都没能完成。这样的情况,让苟政多少有几分恼火。
此时,感受到苟政那怒的情绪,苟武则一脸平和,为薛强说话回旋:“战前,谁也不曾想到,司马勋会如此小心忍得,防御务实,密不透风。
薛威明虽有干才,却也非神兵天降,司马勋又一心据险而守,不受挑动、诱惑,如何能够正面击破晋军防守,战事僵持,倒属正常
,“可是当初你德长与薛威明提议出击,可是冲着破其一路去的!”苟政瞟了苟武一眼,语气很是严肃:“而今却是这样的结果,如何解释?”
闻问,苟武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正欲解释,却见苟政沉着脸,以一种严厉的口吻吩咐道:“传令薛强,敦促他刻日破敌!”
听此命令,苟武神情微变,当即劝道:“大王明鉴,此令恐怕不妥!”
而苟政呢,几乎在苟武开口的同时,又怅然一叹,摆手道:“罢了!我这一道王令施加过去,只怕有害无益,这等乱命,还是收回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
见苟政自己反应过来,苟武也暗自松了口气,揖手道:“大王英明!”
话虽如此,但苟政的情绪却没有得到缓解,反是轻斥一声:“这个薛威明,素以知兵善将闻名,此番打仗为何如此呆板,偏偏要在褒谷岭道间与司马勋死磕?南下汉中,难道只有这一条道,非要冲着司马勋重兵防御处直去?”
其言落,苟武脸上却挂上了一抹笑意:“大王真是机智无双,洞见万里!”
听其言,察其态,苟政微微讶然,稍加思索,有所领悟,抬指道:“莫非,薛威明已有办法,准备从其他信道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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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武拱手禀道:“大王,经过两月兵,司马勋注意几乎完全被吸引至石门,汉中兵马粮草,也多往褒谷道间输送。
其馀各路防御,不说形同虚设,总不如褒谷道间严密、坚实。薛威明最新来报,已秘密调徐成、罗文惠二将,率领所部迁回绕行,自骆谷南下.”
闻之,苟政挑了挑眉,道:“骆谷之崎岖难行,可更甚于褒斜道!”
苟武颌首表示认可,但嘴角依旧带着笑意:“正因如此,守隘晋军,才会懈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兵家至理!”
这么一番汇报下来,苟政彻底平复下来,仔细思索一阵,面上也露出一抹松弛之色,呵呵轻笑两声:“看来,薛威明仍然值得期待啊!传诏:罢了,静待其消息吧!”
说着,苟政抬眼东望,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到几百里外的河东去了,喃喃道:“西南一路,有薛威明在,即便难以功成,料想也无大碍。
唯独河东,受普燕夹击,但愿王景略,不负孤之托付,可一定要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