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寻州冷眼看着地上那个只剩一口气的老人,眼中的厌恶几乎要凝成实质:“虎毒尚不食子。你,根本不配提爱与亲情。”
他再也不愿多看这人一眼,决绝地转身离去。
时诵缓步上前,在老首领身旁蹲下,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字字诛心:“真是到死都在演戏。虚伪至极!到死了,还把罪过都推给别人,是怕黄泉路上走的不安生吗?”
“那我祝你,早日下地狱,不得托生。”
老首领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向他,身子无力地颤了颤。
时诵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裘琰若有所思地看了老人最后一眼,快步跟上。
沉青叙这才走上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老首领气若游丝地问。
“母亲有一本日记,你知道吗?”沉青叙自问自答,“你当然不知道。母亲走后,你可曾踏进过她的房间半步?若是你去过,就能看到这些。”
老首领的身子又是一颤。
望着沉青叙决绝的背影,老首领将最后一丝希望投向始终沉默的藤伊:“孩子……”
藤伊走上前,沉默地将老人扶回床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您爱我吗?”
老首领艰难地点头。
藤伊却摇了摇头:“我不信。象您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得什么是爱。”
————
门外,姜纾隐约听见里面的动静,却听不真切。
当沉寻州和时诵相继怒气冲冲地出来后,她不禁怔住。
直到沉青叙走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姜纾被他拉着走出一段距离,月光下,她能清淅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
“阿叙,阿叙!”她轻声唤他。
沉青叙终于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月光如水,将他那双漂亮的眼中的伤痛照得无处遁形。
“需要我给你一些独处的空间吗?”姜纾柔声问。
沉青叙摇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不需要。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已经伤心过了。”
这句话让姜纾的心像被撕裂般疼起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沉青叙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忘了。或许是刚识字的时候,或许是读懂母亲日记的那天。”
太久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姜纾心疼地望着他。
若是她的阿叙不曾经历这些,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人啊。
她缓缓张开双臂,声音轻软如羽:“抱抱我吧。”
沉青叙怔了怔,随即弯下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紧密相贴,仿佛要融成一体。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手臂收得那样紧,象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姜纾也用力回抱着他,一只手轻轻抚过他后脑细软的发丝。
他的头发很软,像小动物的绒毛。姜纾一遍遍地抚摸着,感受着怀中人微微的颤斗。
月光无声地轻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姜纾牵着沉青叙回到住处,这一次难得由她来照顾他。
沉青叙安静地枕在姜纾腿上,一只手与姜纾十指相扣。
姜纾轻轻抚过他的发丝,柔声说:“跟我说说吧,阿叙。”
沉青叙尤豫了片刻,他不愿让她知晓那些阴暗的过往,但在她坚持的目光下,终究还是缓缓道出了所有真相。
当他讲述完毕,沉青叙发现姜纾始终沉默,不禁忐忑地抬头,却撞见她泛红的眼框中盈满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决堤。
他顿时慌了神,急忙坐起身将她拥入怀中,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姜纾很少落泪,这是沉青叙第一次见她哭得这般可怜。
“纾纾,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声音里带着懊悔。
他的纾纾是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明珠,怎能承受这般沉重的人性阴暗?
想到此处,他对那个人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姜纾却轻轻推开他,珍惜地双手捧起他的脸。
四目相对时,彼此眼中盛满的都是对对方的心疼。
“阿叙,等这里的事了结,我们就离开吧。”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不要再回来了。”
这里配不上她的阿叙。
沉青叙的眉眼舒展开来,漾起清浅的笑意:“好。我说过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有你在,我就永远有家。
他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熨贴着她的手腕,炽热的温度通过皮肤传递。
姜纾专注地凝视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沉叔叔他……”
“别担心。”沉青叙轻声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姜纾立刻会意,在这座苗寨里,能让沉寻州牵挂的,也只有那一处了。
这时,姜纾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
她羞恼地捂住肚子,暗自气恼这不合时宜的声响打破了这氛围。
沉青叙低头笑了笑,立即要起身:“我去给你煮粥。”
姜纾却一把将他按回床榻,眼神坚决:“今晚让我来。”
见他还要说什么,她一个眼神就让他乖乖坐好。
“这种时候还让你下厨,我也太不体贴了。”
说着,她兴致勃勃地冲进厨房,利落地脱下外衣,将衣袖挽至肘间,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样。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姜纾双手叉腰,对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食材发起呆来,方才的雄心壮志在现实面前瞬间偃旗息鼓。
现在,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沉青叙慵懒地斜倚在厨房门框上,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
见她投来求助的目光,他挑眉轻笑:“需要帮忙吗?”
姜纾抿了抿唇,强撑着最后一丝倔强:“不用!我有手有脚的,做个饭还能难倒我不成?”
沉青叙踱步上前,侧头在她耳边低语:“真的不需要?”
语气里的调侃显而易见。
这分明是在质疑她的能力!
姜纾当即摩拳擦掌,气鼓鼓地推着他往外走:“你这话说的!快出去,你在这儿净打扰我发挥!”
看着她这副不服输的可爱模样,沉青叙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
他顺从地退到门口,却仍不放心地叮嘱:“有事随时叫我。小心别切到手,注意火候,还有……”
“知道啦知道啦!”姜纾捂着耳朵,连推带搡地把他彻底赶出厨房。
站在门坎上,可是还是比他矮一头,但是不能输气势。
她气呼呼地叉着腰:“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变着法儿哄女朋友开心,就你,净打击我!”
沉青叙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的眼神就是在打击我!”姜纾嘟着嘴,腮帮子鼓得象只小河豚。
沉青叙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宠溺的妥协:“好好好,我们家纾纾最厉害了。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