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砚明白,对云原这种专业杀手来说。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基本毫不费力,就能直接近身韩琦。
“韩老贼凶多吉少!”
他在心中盘算,脸上的那丝温热犹在,再瞅了一眼地上惨死的张雨。
随即下定决心冲了进去。
此时火势已经近乎蔓延到二楼,厅内相公们匆忙往门外跑,可还是慢了一步。
云原提刀威慑,直接把冲在最前面的老头踹了回去。
这一脚势大力沉,几乎快要将那行将朽木的老头震的归西。
随即便有人立刻后退。
韩琦脸色阴沉,此时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这定是有人布下的杀局。
云原来势汹汹,且手里提了把染血的短剑,让人瞬间清醒,这定是要了解他们性命的刺客。
众位相公身后一人,面露狠厉,抽出随身佩剑。
直接冲了上去。
“杨拓,尽量护卫诸相公,我们先出去。”
云原见有人想趁乱逃跑,一把将门关上,与那人战作一团。
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沉砚见门户被关上,并未着急闯进去,而是通过缝隙观察着局势。
虽然一开始他不知道谁是韩琦,但已经通过那人说的话猜到了。
并且现在看来,场上基本没人受伤,除了那个被食案挡住的老头。
所以,不急。
毕竟自己性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韩琦的护卫杨拓,不愧是经过边军历练的,曾在他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与西夏作战时,此人便追随他。
如今看来,真是勇武不凡。
竟然能逐渐压制那西夏杀手,虽然长剑对短剑有优势,但不可否认,双方确实都招招致命。
一条火蟒直接从下面窜了上来,扑到飞桥上。
沉砚回到一看,内心又是一沉。
火烧过来了。
没退路了……
他心一横!
砰!
一脚踹开阁门,周围烧焦的木屑盖了他一脸。
此时他象黑化的张飞一样,身上脏兮兮,直冲宴厅。
看到眼前的场面,沉砚不由心中赞叹。
在场的大部分人不愧是北宋的高官。
面对生命威胁时,并没有想象的骚乱,反而很有秩序。
也许是杨拓压制住杀手,且火势没有蔓延到身前的原因吧。
云原正厮杀着,突然发现自己关上的门被踹开了,正要去看。
噗嗤!
杨拓一剑裂开了他的左臂:“与我缠斗也敢分心?”
但他还是忍痛去看,想要确认那‘宋承业’是不是出尔反尔了。
结果冲进来的一人,面色漆黑好似恶鬼,不象是活人,且衣物上也披了一层“黑灰”。
这哪是‘宋承业’那贼子?
活脱脱一个‘丐版张翼德’呀……看了几眼,云原一点都没认出他的本来面目。
噗嗤!
分神片刻,连挨两剑,咋加之杨拓力气雄厚,此时他竟生出来一些怯意。
这位来自西夏的高手,在行动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韩琦身边的护卫,竟这么难缠。
所谓高手,大多死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尽管现在,他离死还有段距离,但逐渐模糊的意识,似乎正直白的告诉他:
自己马上就要命入黄泉了。
樊楼的结构,几乎全都是木质的榫卯结构,且许多天未落雨,木质极其干燥。
火焰燃烧迅速,鸣玉阁内的木窗都开始脱落。
忽然一根燃烧的柱子,缓缓倾斜,看其下落方向,正是韩琦为首的几人……
沉砚心中一急,直接顶了上去。
此时厅内嘈杂,打斗声、骚乱声不绝于耳。
就算士大夫们素养再高,此时也忍不住慌乱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等就要丧命于此了吗?”
“时也,命也。”
有人已经开始认命了。
沉砚听到后忍不住都笑了。
你特娘的直接跳下去,也有不小的机会活命。
结果有两死老头,竟直接席地而坐,欲要任由这火海随意侵蚀自己。
沉砚将所有声音都摒除耳外,之后好似出现了幻听……
下面有人呼唤自己?
他眼睛顺着脱落的窗口,向下看,楼下燃烧的几件厢房的间隙。
竟然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向自己招手。
“仲实——仲——”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火焰和烘烤声。
沉砚认出来了。
是苏子昭!
他将唯一一片没有被火焰焚烧的空地,堆满了樊楼里的香囊、被褥。
厚厚的一层,不知下面还垫了什么。
又听到他大喊:“跳下来,跳下来。”
此时沉砚才明白,原来这家伙真能看懂他作的那首藏头诗,竟然这么快便准备上了。
“诸位,我好友在下面营救,我带着韩相公和这位相公先跳下去。”
韩琦神态惊异,为什么这人认得自己?
但也没多说什么。
“你们大胆跟着向下跳,下面有他接应,否则困在这里都得死!”
“丐版张翼德”此时的话,比官家都好使。
众相公都应道:‘我们听足下安排!’
韩琦此时也是,跳下去总比等死强,现在这鸣玉阁已经被火焰烧得独立于樊楼了。
几乎断绝了正常下楼的路。
但毕竟这些大人,年老体衰,至于跳下去是否身体有损,那就只听天由命了。
沉砚也不能保证,所有人下去都完好无缺。
他又跟韩琦、旁边的瘦小老头共同沟通了一下。
随后,两位上了年纪的大人也是魄力非凡。
跟着沉砚直接就往下跳。
向下落的一瞬间,沉砚两只手一拽,两个老头便依偎在他的胸膛两边。
直挺挺的落了下去。
砰!
落地了。
人摞人……
沉砚被压成了肉饼。
左边一个老头,右边一个老头,豪华地享用了双重缓冲,一个是被褥缓冲,一个是人肉缓冲。
“噗!”
沉砚一口鲜血喷出,苏明远立刻过来,拿了个湿布给他擦拭。
尽管有人垫着,但韩琦和另外一人,仍旧摔得不轻……
“足下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两个老头皆道谢。
他们心中馀悸未消,感慨着,若不是此人,恐怕真要葬身于此了。
樊楼的二层,不同于后世的商品房,从所谓雕栏的位置,就能看出,绝不是普通的高度。
否则那些大人也不会如此尤豫了。
沉砚估摸高度将近八米,对于他们这些老骨头来说,已经足够要命了。
“还有这位小郎君,真是感谢。”瘦小老头对着苏明远道。
但对方没理他,只顾着给沉砚擦拭了。
不多时,楼上的人陆陆续续跳下。
最后竟然连杨拓都下来了,沉砚松了口气,应当是云原已经葬身于此了。
“你竟这般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