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意料,继国兄弟生日的第二天,天光大亮时,继国严胜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活着。
胸腔里没有灼痛,四肢也没有僵硬到无法动弹。
他坐在床沿,抬手按在胸口,感受着平稳的心跳,只当是运气好,多偷来了一天光阴。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三天,五天,半个月……他的身体始终没有任何异样。
既没有突如其来的剧痛,也没有力气衰退的迹象,甚至比从前练刀时还要舒展。
鹤见桃叶比他更意外,拽着他往药屋跑了三趟。
队医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最后一脸笃定地说:“严胜大人的身体好得很,气血比队里的年轻剑士还足,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大概就是旧伤已经基本看不到了吧。”
听到这话时,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继国缘一猛地攥住了继国严胜的手腕。
他的手在抖,眼底泛起水光,嘴里反复念着:“太好了……兄长,太好了……”
那副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样子,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失态。
反倒是继国严胜,这个本该最欣喜的当事人,脸上却异常平静。他看着弟弟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紧攥着自己不放的手,忽然轻轻笑了。
那笑意很淡,却像化开的春水,漫过他平日里冷硬的眉眼。
鹤见桃叶在一旁默默看了他们半晌,最终把这归结为“继国家的血脉果然不一般”。
缘一能天生通透世界,严胜能打破宿命,或许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不论如何,这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之后的几年,鹤见桃叶仍然待在鬼杀队。
看着柱们的赫刀越发纯熟,看着低级剑士们的呼吸法日渐精进,看着产屋敷明哉从稚嫩少年长成能独当一面的主公。
这些都快得像是一眨眼。
直到某个清晨,鹤见桃叶看着窗边那支被她折回来的紫藤花。
它被妥帖地插在一个精致的瓶子里,摆在窗边,风一吹,淡淡的香气就不经意填满整间屋子。
曾经它花瓣繁密,一簇一簇看着甚是喜人。
而如今,上面的最后一朵也落了下来。
鹤见桃叶走过去,将它拿在手里,拿出一个木盒。
这是当初放日轮刀的那个盒子,而现在,里面是满满一盒散落的紫藤花。
鹤见桃叶垂着眼,手轻轻从花朵上抚过。
丝丝凉意自指梢传来,历经多年,这些花朵从枝干上掉落,被收在不见天日的盒中也没有一丝衰败。
是时候该离开了。
鹤见桃叶就这么让盒子开着,将它留在了桌上。
顺便,留下了一张字条。
正如她突兀地来到鬼杀队,这一次,也是突兀地离开。
首先发现的自然就是继国兄弟。
时至今日,两人已经到了三十岁,曾经少年意气的脸庞如今多了岁月沉淀的成熟。
但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子,再看到只写了寥寥数语的字条,两人还是不可自控地慌了。
“如果几百年后,鬼杀队仍然没能完成大业,那个时候我们再相见吧。”
相比起鹤见桃叶的不告而别,更让两兄弟难受的还是这唯一的字条上,丝毫没有提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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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离开了?”已经是少年的产屋敷明哉看着两人道。
其实,这一天会到来也是情理之中。
继国兄弟只是鬼杀队的合作者,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大多数剑士甚至都活不到这个年岁就战死了,到了这个年岁的,也早已退役,回去成家立业。
因此对于两兄弟的辞行,产屋敷明哉只是笑了笑,朝两人深深鞠躬:“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二位对鬼杀队的帮助,祝你们一路顺风。”
继国严胜上前,把字条递给了产屋敷明哉。
“这是鹤见小姐写的?”产屋敷明哉有些讶然,接着又露出一抹了然的笑,他说:“这确实是鹤见小姐的性格。我们会再相见吗哈哈,那还真是有趣呢,新一代产屋敷和鹤见的相遇。”
关于鹤见桃叶的“妖怪”身份,被产屋敷柘哉口头告诉了产屋敷明哉。
“那我们就告辞了,再会。”继国严胜说完,就和继国缘一一起转身向外走去。
而背后则传来少年温柔的声音。
“那么,请代我向鹤见小姐问好。”
继国严胜和继国缘一脚步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如产屋敷明哉所想,他们俩确实是有去找鹤见桃叶的意思。
盛满紫藤花的木盒被这么明显地放在那儿,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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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还是那么和煦,缓缓拨动紫藤花帘。
继国缘一不禁感叹:“小时候个子那么矮,来这里的时候都够不着这些花呢。”
而现在却要用手拨开了。
他喃喃道:“又或许是这棵树长得更大了,所以才垂得更低?”
继国严胜笑他:“之前你还想折下一支带回去给母亲看,结果想尽办法都弄不下来,还是桃叶去弄了一支。”
“是啊,还嘱咐我每天去揪下来几朵,不然就要被母亲发现它不会凋零了。”
继国严胜边走边说:“不过这片紫藤花也没有别人看到了。”
在他们母亲还在的时候,这片紫藤花的路就只有在他们来的时候才会显现了。
“所以我们才深信她真的是紫藤花妖怪啊”
“兄长,你看。”继国缘一小声道。
继国严胜望去。
树脚下,在堆满厚厚一层掉落的紫藤花上,白发的少女恬静地靠在树上睡着。
“真是的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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