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多久了?
继国严胜看着桌上的继国家领地舆图,不禁想着。
舆图上,只有一处地方被安上一颗钉子,而其他地方则不规律地散布着一些孔洞。
桃叶和缘一的行动是有效的,看来继国家已经脱离了那帮怪物的排查。
这个结果对继国严胜这个继国家当代家主无异于一块定心石,原本摇摆不定的心被捆缚。
但紧随其后的,是心被禁锢的沉闷。
“看来我们可以减少一些巡防队的排班了。”继国严胜盯着舆图,说着。
议事厅静悄悄的,连外面的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抬起头,左手方,没有一道附和或驳斥的声音,右手方,没有缓解气氛的打岔。
继国严胜揉了揉眉心,卸了浑身力气,仰倒在地垫上。
到底过去多久了?继国严胜真的很想知道。
但他不敢仔细数清。
如果时间太短,他会觉得度日如年,如果已经过了很久,他不知道那两个人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每当这个时候,继国严胜总是嗤笑几声。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厅,让他觉得更可笑了。
两种思绪在脑海里打架。
不知从何时起,寂寞席卷着继国严胜。
他突然不想待在漆黑寂静的室内,因为只要一闭眼,类似这样的胡思乱想就会充斥他的脑海,使他无法入睡。
即便入睡,也并不踏实。他时常梦到继国缘一与鹤见桃叶,梦到发生过的事,梦到没发生过的事。
有时会梦到母亲,她的手轻轻搭在他头上,他也像缘一一样,眷恋地将贴在母亲腿边。
少数时候梦到父亲。父亲严厉的呵斥、不留情的敲打、与母亲的争吵……
这些梦都太累了。
所以他开始彻夜点灯,在住所的窗外种上各种植物,试图充盈自己空虚的心。
花香、树叶声、虫鸣、鸟叫……
但这些还不够……还不够。
在一个充满潮湿的梅雨季节,继国雄上病逝。
在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村田茂单膝跪于厅中央,声音里是难掩的悲痛,平日里总是好脾气样子的男人声泪俱下。
反观继国严胜,他只是木然地坐在主位,他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自母亲病逝后,父亲便一蹶不振,原先那个口口声声要振兴家族,甚至为此不惜打算让缘一去寺里的男人,竟然颓废至此。
那时的继国严胜不能理解。
继国严胜对父亲曾经的濡慕,也早已被母亲的病故和他的惶惶终日消磨殆尽。
接过家主之位时,他心里想的甚至是:我有缘一,有桃叶,有村田老师,我会带着继国家走下去,起码,会比父亲做得更好。
但在鹤见桃叶和继国缘一相继离开后,加上村田茂需要去教导新人不能时时留在身边后,如同戒断反应一般恐怖的欲念将他吞噬。
他开始理解继国雄上为什么会这样了。
于是继国严胜每隔几天就会去探望卧病在床,如同失魂木偶的继国雄上。
他会倾诉自己的寂寞与空虚,但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这样也很好。他总归不是一个人。
而今天,他唯一的支架也没有了。
继国严胜站起来,在村田茂担忧的注视下,一言不发的,相继去了继国缘一和鹤见桃叶的住所。
他时常独自来这里待一会儿。
手指划过他们曾一起谈笑过的书桌,继国严胜猛地意识到:上面的灰尘有些厚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再度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只是这一次,碎得更彻底了。
逐渐花白的视线和耳边的嗡鸣也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幻听还是什么。
下一秒,意识归于久违的黑沉。
当他醒来时,额头被磕到的包无法吸引他的注意,他只有一个念头:是时候了。
继国严胜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培养另一个继承人,由此他就自由了。
自由。继国严胜想,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怎么能将这种责任比作囚笼与枷锁。
但现在不重要了,只要再等等,再等等。
等小树足够阻挡风雨,他也能自由飞翔了。
继国严胜开始掰着指头过日子,一天都不愿意浪费。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但责任还是让他清醒,他终归是耐心等到了这一天,也尽早达到了这一天。
他带回的那个旁支的孩子很争气,天资聪慧,心思活络,小小年纪就能够举一反三运筹帷幄。
这孩子在旁支里待遇并不怎么样,只因他又瘦又小,被人说不堪为用。
继国严胜承认,他有赌气的成分。
他本就对继国雄上和流传在家族里的“双胞胎诅咒”颇有微词,那么他就特意让低位的人登上高位,彼时这些杂言碎语都会成为令人发笑历史。
继国家需要革新。
继国严胜有时候还会打趣地想,曾经那点赌气还真是给了他好运,不然他不会启用这个天赋极高的孩子,也不会这么早达成目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背着行囊踏出继国家宅邸大门的那一天,继国严胜感觉自己原本是一截枯木,被外面的风一吹,开始生根发芽了。
而这一天,他明白了,昏迷前那道破碎的声音是什么。
那捆缚住他的东西,消失了。
继国严胜开始了寻找鹤见桃叶和继国缘一的旅程,但他寻寻觅觅,忙忙碌碌,愣是没搜寻到关于两人的一点踪迹。
噢,也不对。
这一路上倒是有几个人知道他们。
“诶呦小伙子,你回来啦?上次村里那个火灾之后你怎么就走啦?我们还想谢谢你嘞!对了,你别担心,岛田那骨折恢复得可好啦……”
偶然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他被热情的大妈一把拽住,非要拉着他讲些他听不懂的事。
后来,他后知后觉。原来是缘一认识的人。
他走在河边,看着水中倒映着的脸。水波的晃动模糊了细节,他可以木了木神色。
“哈,果然很像呢。”
他终于发现了其中一人的踪迹,这是个好兆头。
于是他心情很好地前往了下一处地方。
————
继国严胜不想相信,他努力了这么久,经历了煎熬,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告诉他是限时体验?
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平静接受。
他噌地起身,跑出了鹤居。
继国缘一担忧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担忧地蹙起:“桃叶小姐,斑纹真的如此残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