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温姑娘才情更是了得。”陆怀瑾继续道，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欣赏，“她琴技超群，闻者无不心驰神往。舞姿亦是曼妙绝伦，真如月宫仙子临凡。”
“更难得的是，她的歌喉……臣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并非时时唱歌，偶尔兴起，或是应了特别的请求，才会开口。那声音……不似凡间所有。”
萧承煦听得更加专注：“如何不似凡间所有？”
陆怀瑾闭着眼睛回味着：“清越时如昆山玉碎，高入云端；婉转时又如春涧流泉，低回缠绵。更奇特的是她嗓音里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酥、柔、媚，却又偏偏透着一股子清冽干净。”
（想象黄龄的歌声）
“只需开口唱上一两句，便似有羽毛轻轻搔在人心尖最软的那处，叫人从耳根到心口，再到四肢百骸，都能泛起一种微妙的酥麻战栗。”
他脸上微红，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描述过于旖旎，轻咳一声，正色道：
“陛下莫要误会，臣只是如实描述听者的感受。曾有翰林院的老学士听过一回，捻须长叹，说此乃‘天授之音’，非人力可及。”
萧承煦听得心旌摇曳。
他自幼听惯宫中教坊司的雅乐，端庄华丽，却总觉得少了些鲜活气。
陆怀瑾口中这“天授之音”，光是想象，便已勾起了他无限的好奇与向往。
“竟有如此妙音？”萧承煦感叹，“难怪能引动文思。音律通心，如此嗓音唱出的词句，想必更能直击肺腑。”
陆怀瑾点头：“正是如此。许多绝妙诗词，经她之口唱出，往往能焕发出全新的意境与生命力，让人对文本之美有更深的领悟。”
“臣那首《听琴有感》的灵感，固然源于琴曲，但温姑娘当时随琴低吟的那几句古词，其声韵意境，也功不可没。”
他抬眼看向皇帝，见对方眼中好奇之色愈浓，心中那点尤豫更甚，却也只能继续道：
“更难得的是，她虽身处风尘，言谈举止却毫无轻浮媚俗之气，反而时常有惊人之语，对诗词书画，时政民生，偶有见解，角度奇诡却又发人深省。”
萧承煦已经完全被勾起了兴趣。
容貌倾城，才艺超绝，歌喉天授，还有不流于俗的见识……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他想亲眼见见，亲耳听听的念头，变得无比强烈。
“性子嘛……”陆怀瑾笑了笑，“外间传她冷傲，不易亲近。实则，她只是……有自己的准则。不谄媚，不迎合，面对权贵不卑不亢，面对清贫士子亦无轻视。在倚红楼那种地方，能保持这般心性，实属不易。”
萧承煦听得入神，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案上轻轻敲击。
陆怀瑾为人严谨端方，能从他口中得到如此评价，足见那温甜绝非寻常青楼女子可比。
一个青楼女子，竟能有如此影响力？
不仅能令权贵子弟神魂颠倒，还能激发当世才子的创作灵感？
萧承煦心中的好奇，此刻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扩大。
他自幼长于深宫，所见女子，无一不是规行矩步，恪守礼教。
即便有才情，也多是闺阁诗词，难有这般鲜活，这般……极具生命力和感染力的存在。
他真的很想去看看。
看看那个能让眼高于顶的堂兄萧煜痴迷若狂，能让清正自持的陆怀瑾不吝赞赏，究竟是何模样。
“怀瑾，”萧承煦目光灼灼地看向他，语气里跃跃欲试，“你既熟门熟路，不若……哪日得空，带朕也去见识见识？”
陆怀瑾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陛下！这如何使得？您乃万金之躯，岂可涉足那等烟花之地？若是让王爷知道，或是被言官知晓……”
“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嘛。”萧承煦不以为意，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皇叔如今暂卸庶务，闭门思过，正好管不到朕。”
“至于言官……小心些便是。朕只是好奇，想去听听曲子，看看舞，又不做别的。难道朕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
他看着陆怀瑾紧张的样子，笑道：“放心，就我们俩，再带上……嗯，把沉策也叫上，就咱们仨，再带上两个可靠的侍卫，扮作寻常富家公子。难道你还不信朕和你自己的分寸？”
陆怀瑾听到“沉策”这个名字，紧绷的神色略微一松。
沉策，定北侯之子，也是他们自幼的伴读之一。
与陆怀瑾的文采风流不同，沉策自小尚武，弓马娴熟，性格豪爽直接，讲义气，重情分。
十四岁便随父兄去了北境军中历练，去年才因定北侯回京述职，一同返京，如今在军中挂了个闲职。
有他在，安全性上确实更让人安心些。
“若是沉小将军同去，倒确实稳妥许多。”陆怀瑾点头，“他那身手，等闲七八个汉子近不得身。只是……他那脾气，陛下您是知道的，到了那种地方，可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萧承煦想起沉策那火爆性子，也不由失笑：“无妨，提前与他约法三章便是。再说了，咱们是去听曲赏艺，又不是去打架斗殴。有他看着，反倒没人敢轻易招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