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是巨大的,随之而来的,是杨砚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几乎立刻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请来了顶尖的营养师制定食谱,预约了最好的产科医生和私立医院;
家里所有有棱角的地方都包上了防撞条;温甜常穿的平底鞋全部检查了一遍鞋底防滑性。
他甚至开始学习孕妇护理和新生儿护理课程,笔记做得比当年写博士论文还认真。
温甜笑他小题大做,杨砚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推掉了未来至少一年的所有非必要工作,开始全心全意扮演起“孕夫”角色。
然而,谁也没想到,先倒下的会是杨砚。
温甜的孕期反应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吃得好,睡得好,脸色红润,甚至比孕前更显丰腴娇艳。
而杨砚,在温甜怀孕刚满三个月时,开始毫无预兆地剧烈呕吐。
起初只是清晨有些反胃,他以为是没休息好。
没过两天,情况急转直下。
他闻到油烟味就会干呕不止,看到某些食物就肠胃翻搅,严重时一天吐好几次,吃什么吐什么,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下泛着青黑。
医生检查后,表情有些微妙:“杨先生,您这是典型的‘拟娩综合征’,或者说‘共情孕吐’。一些准爸爸会因为过度焦虑和共情,产生类似的妊娠反应。”
杨砚苍白着脸,捂着还在翻腾的胃:“有办法缓解吗?”
“放松心情,减轻焦虑。”医生顿了顿,“如果实在严重,可以考虑注射止吐针,但那是针对孕妇的处方,用在您身上属于超适应症使用,需要签署知情同意书。”
杨砚毫不尤豫:“用。”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杨砚就要去医院打一次止吐针。
针剂能短暂缓解他剧烈的呕吐感,但食欲依旧差得惊人。
温甜心疼得不行,想方设法给他开胃,煮清淡的粥,炖温和的汤,甚至学做了他小时候爱吃的家乡小菜。
但杨砚往往只能勉强吃下几口,就又跑去洗手间。
那段时间,家里的常态经常是:温甜坐在餐桌边,满足地享用着双人份的营养餐;
杨砚坐在对面,面前放着一碗清粥或几片苏打饼干,一脸菜色。
“要不你搬去客房住几天?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说不定能好点?”温甜某天晚上摸着他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担忧地说。
杨砚立刻摇头,手臂环住她日渐圆润的腰身,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不要。我没事。而且这样也挺好的。”
温甜不懂:“好什么?”
“替你难受。”他闭上眼,感受着掌心下微微隆起的弧度,“总比你亲自经历这些好。”
孕吐反应断断续续,几乎贯穿了温甜整个孕期。
杨砚虽然自己难受,却坚持事事亲力亲为,每晚帮她按摩擦油,半夜扶她去洗手间,清晨陪她在社区慢慢散步。
直到孕晚期,杨砚的状况才稍微缓和,能勉强正常进食,但人始终没有恢复之前的健硕。
生产那天,杨砚坚持要进产房陪产。
为此,系统被迫释放百分之十的痛感给温甜,让她做戏做真一点。
他握着她的手,脸色比温甜还要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抿得死紧,仿佛在忍受巨大痛苦的是他。
当听到第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时,他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是对龙凤胎。
先出来的是哥哥,五斤八两,哭声震天。
两分钟后,妹妹也出来了,稍微轻一点,五斤三两,但同样健康红润。
护士把两个清理干净,包裹好的小肉团抱到杨砚面前时。
这个在工作上杀伐决断、在孕期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男人,突然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他颤斗着手,却不敢接,只是凑近了,贪婪地看着那两张皱巴巴、闭着眼的小脸。
哥哥的眉毛很浓,象他。妹妹的嘴巴小小的,像甜甜。
他转头看向病床上对他微笑的温甜,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甜甜……”他哽咽着,走到床边,单膝跪地,握住她无力垂在床边的手,贴在自己潮湿的脸颊上,“谢谢你。谢谢你,甜甜。”
神奇的是,从孩子们出生那一刻起,困扰了杨砚大半年的孕吐和其他不适征状,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的胃口慢慢恢复,体重也逐渐回升,虽然依旧比孕前清瘦些,但精神好了太多。
月子里,他成了最专业的“奶爸”。
泡奶粉、换尿布、拍嗝、哄睡动作娴熟得阿姨几乎都没有用武之地。
他常常一手抱着一个,在凌晨的卧室里轻轻踱步,哼着不成调的歌,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温甜靠在床头,看着他围着两个小家伙忙前忙后、如临大敌又乐在其中的样子。
忽然想起孕吐最严重时,他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却固执地不肯离开她半步的模样。
她朝他伸出手。
杨砚安顿好两个终于睡着的宝贝,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在床边坐下。
“还难受吗?”她轻声问,手指抚过他恢复了些血色的脸颊。
杨砚摇摇头,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早就不难受了。”
他看向婴儿床里两个酣睡的小小身影,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现在,只剩下开心了。”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笼罩着这一室静谧的圆满。
从两个人,到四个人。
从跨越漫长时光的相爱,到共同孕育新生命的羁拌。
所有的等待,隐忍,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摇篮边最轻柔的呼吸声。
他们的花期,在孩子的啼哭与欢笑中,绵延向了更广阔的未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