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道飘渺的身影潜入时，柳府几个方向突然有了反应。
田七郎房间里，悬挂在床头的宝刀震动不停，似要出鞘。
可等田七郎起身，凶神恶煞地握住宝刀，动静却又突然消失。
池塘里的金鲤也猛然抬头，跃出水面，悬在空中看向柳毅的房间。
仔细感应一番后，嘀咕道：“这是好人有好报了？”
它感应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随即不再理会，又放心地落回水中。
房间里的柳毅同样被宝镜惊醒。
抬头便见一道虚幻人影站在门口，顿时吓清醒了，下意识就要用宝镜照过去。
这时，那道身影急忙开口：“柳兄勿惊，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毅定睛一看，松了口气。
来人正是先前亡故的祝潜龙。
对方知道宝镜的厉害，不敢靠近，只站在门口。
“祝兄，你大晚上来找我，真是吓死个人。”柳毅苦笑道，“你现在应该是水莽鬼了，大白天也能现身，又何必这般偷偷摸摸？”
“这不是迫不及待想来谢柳兄。”祝潜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朝着柳毅躬身一礼：“多谢柳兄为我所做的一切，一时激动，没考虑太多，确实莽撞了。”
原来，祝潜龙回家后，从娘亲那里得知了柳毅为他所做一切事。
虽之前将身后事托付给对方，却没料到柳毅竟做到这等地步。
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便急忙跑过来道谢。
“感谢就不必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应有之义。”柳毅摆摆手，又问，“见过伯母和嫂夫人了吗？她们现在还好吗？”
说这话时，柳毅也在盯着祝潜龙仔细打量。
之前通过宝镜，他隐约察觉对方是大人物转世。
可此刻看来看去，祝潜龙身上并无任何异样，仍和生前一样，看着只是个普通人。
他不禁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是不是错了？
不过很快便不再在意，就算猜错了，那也是做了桩好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老天自有安排。
听柳毅这时还在关心自己家人，祝潜龙脸上绽放出笑容：“托柳兄的福，娘亲一切安好，至于贱内……”
他停顿了一下，苦笑道，“柳兄应该也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她将儿子留给我老娘后就跑了。”
柳毅顿时被噎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听这语气，祝潜龙恐怕是知道了他和祝夫人之间的那点事。
好在自己把持住了，不然现在真要尴尬了。
同时也有一点意外，也没料到祝夫人竟走得如此干脆。
就在柳毅想着如何宽慰时，祝潜龙反倒洒脱一笑：“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终究是我先对不起她，她的选择无可厚非。”
“说起来，成水莽鬼也不错，最起码能长久滞留人间，虽阴阳相隔，却能常伴娘亲左右，看孩子长大成人。”
听到这话，柳毅也笑了。
水莽鬼要找替身才能够解脱，可祝潜龙显然没这打算。
看来，自己确实没帮错人。
“祝兄洒脱，实乃我辈楷模，值得浮一大白。”柳毅说着，连忙起身。
不管怎么说，对方远来是客，总得好好招待，他朝着外面呼唤：“小渔。”
可唤了好几声，外面都没动静。
柳毅忍不住吐槽：“这小妮子难道睡得这么沉？”
他只能自己亲自准备起来。
见他着急忙慌，祝潜龙开口道：“柳兄无需如此客气。”
话没说完就被柳毅打断：“你我阴阳相隔还能重逢，此乃幸事，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兄弟莫怪我招待不周才好。”
柳毅说着，取来好酒，又拿了些干果瓜子，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祝兄随我来。”
随后便带他到了后院的池塘边。
等柳毅把一切准备妥当，小渔才姗姗来迟。
见柳毅在烧火温酒，她连忙接手：“少爷，不好意思，睡得沉了些，我来吧。”
在这过程中，她忍不住多打量了祝潜龙几眼。
对方看着普普通通，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柳毅没理会这些，拉着祝潜龙闲聊起来：“祝兄以后有什么打算？成为水莽鬼，虽有诸多便利，想来也该有不少限制吧？”
柳毅确实好奇对方如今这种状态。
水莽鬼，白天晚上都能现身，没找到替身还能长久留存，简直就是另类的长生。
这看起来听着似乎不错，可柳毅坚信，世间万物有得必有失。
若只有好处，大家何苦做人，都去当水莽鬼便是。
祝潜龙苦笑道：“柳兄看得通透，成为水莽鬼后，每日都要遭受毒素侵蚀之痛，那滋味，当真生不如死。”
“好在，咬咬牙总能撑过去，其他倒无大碍。”
他说得轻松，柳毅却能想象那痛楚。
否则，那些水莽鬼也不会急着找替身寻求解脱了。
祝潜龙体会过这般痛楚仍能坦然处之，这份心性确实难得。
对方既有觉悟，柳毅便不再多问，转而聊起别的。
两人都是读书人，有不少共同话题，从天文地理到政治民生，聊得不亦乐乎。
小渔在一旁不断添酒，看着柳毅高谈阔论，挥斥方遒的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带上了笑意。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此刻的风采格外迷人。
聊着聊着，柳毅说起了之前得到消息，叮嘱道：“祝兄，最近有妖魔害人，你家里那边，可要小心盯着点。”
祝潜龙闻言，若有所思道：“我或许见过那害人的妖魔。”
这话一出，柳毅顿时来了精神：“此话当真？祝兄怎么会知道它的存在？”
祝潜龙不隐瞒，娓娓道来。
原来，祝潜龙在成为水莽鬼后，一直在打探寇三娘的下落。
他说过自己的仇要自己报，自然要说到做到。
在打探对方踪迹时，也接触了不少鬼类，其中便碰到过一个画皮鬼。
他亲眼看到对方害人，吃掉一个少女的心肝，再剥下少女的皮肤套在自己身上，伪装成对方的模样。
听到“画皮鬼”三个字，柳毅心头一震。
就如同之前的朱尔旦一般，大名鼎鼎的画皮女鬼，他自然是记忆深刻。
没想到她居然也出现了。
柳毅瞬间明白，这个妖魔作案后，为何始终没被找到。
画皮女鬼能靠人皮伪装成人类，这般手段确实防不胜防。
一想到画皮女鬼出现在了附近，柳毅的心里有了紧迫感，连忙说道：“祝兄既见过它，能否将它伪装后的模样画下来？说不定能借机找到它，将其除去。”
“自然没问题。”祝潜龙笑了笑，取来纸笔当场作画。
这世界的读书人的确多才多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他泼墨挥毫，片刻间，一个鲜活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可看到纸上那张面容时，柳毅心神巨震，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小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