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觉醒来(1 / 1)

意识如同沉入无光的深海,在缓慢的涡流中载沉载浮。

没有梦,没有感知,只有一片虚无的宁静,仿佛回归了最初在神明座下蜷缩沉睡的状态。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模糊了边界。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千织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如同即将破茧的蝶,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青绿色的猫眼瞳里带着初醒的迷茫,映入了摇曳的烛火光芒。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极其柔软宽大的床榻上,身上覆盖着触感丝滑的锦被。

视线所及,是陌生的、同样极尽华丽的穹顶和梁柱,雕刻着繁复的异域花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与之前不同的、更为沉静的檀香。

又是新的宅院。

千织对此早已习惯。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有些许绵软无力,像是久未活动。

他环顾四周,房间很大,陈设依旧奢华,但风格与之前那座日式宅邸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西洋的样式。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紧紧闭合,将外界彻底隔绝,只有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和几处烛台提供着昏黄的光源,在暗夜中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苍白,纤细,与记忆中并无不同。

他只是觉得自己似乎……睡了一个有点长的觉。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而冰冷的气息自身后贴近。

他还未回头,就被一双手臂从后面紧紧地、几乎带着某种嵌入骨血的力道,拥入了一个宽阔而冰凉的怀抱。

是无惨。

他几乎是察觉到千织醒来的那一刻就往回赶。

千织放松了身体,靠在那熟悉的胸膛上,轻声唤道:

“阿舞。”

无惨将下颌抵在他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确认他的存在并非幻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回应:

“嗯。”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对他而言异常轻柔的声音问道:

“还有哪里难受吗?”

千织被他问得有些茫然,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除了刚醒来的一点无力感,并没有任何不适。

他摇了摇头,老实回答:

“我没事啊。”

无惨拥抱着他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随即,他将千织整个人更紧地箍在怀里,仿佛要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身体,声音闷在他的发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嗯。”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用一种近乎立誓般的、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这里很安全,不会再有人伤到你,我保证。”

千织虽然不明白无惨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多,语气还如此郑重,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情绪中的紧绷。

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复杂的情绪,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微微动了动,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却在侧过头,借着摇曳的烛光看清无惨面容的瞬间,愣住了。

记忆中那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漂亮容貌,此刻已然完全褪去了青涩,轮廓变得更加深刻凌厉,眉宇间沉淀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与久居上位的威仪。

身高似乎也增加了,肩膀更为宽阔,拥抱他的手臂充满了成熟男性的力量感。

虽然依旧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但时间……或者说,某种力量,显然在他身上留下了清晰的刻印。

“阿舞…你的样子…”

千织眨了眨眼,青绿色的瞳孔里映出无惨如今成熟男性的模样,带着纯然的好奇。

无惨低头,对上他那双依旧清澈得如同二十年前、不,甚至比二十年前更加纯粹的眼眸,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情绪:

“不好看?”

千织认真地端详了他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

在他眼里,阿舞就是阿舞,容貌的变化并不影响本质。

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同了。

无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将千织的脸按回自己胸前,大手一下下地、极其缓慢地抚摸着他顺滑如绸缎的墨黑长发。

他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着千织无法窥见的、复杂而阴暗的浪潮。

他没有告诉千织,那场突如其来的“沉睡”,并非一夜安眠,而是漫长的二十年。

二十年。

对于拥有永恒生命的鬼而言,或许不算什么。

但对于无惨来说,这二十年,是看着千织身体上的裂纹反复出现,看着他气息日渐微弱,只能依靠自己定期喂食本源之血才能勉强维持住形态不散的二十年。

是他在疯狂搜寻青色彼岸花、血腥镇压鬼杀队、以及处理掉所有可能威胁的同时,时刻提心吊胆,生怕某一刻怀中这缕月光就会彻底消散的二十年。

他不知道自己的血还能支撑千织多久。

那诡异的、仿佛源自世界规则本身的排斥和消磨,像一道悬在他头顶的利刃。

找到青色彼岸花,获得完美的不畏阳光的永生,不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和自由,更是为了……留住千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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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彻底摆脱阳光的威胁,他才能确保千织永远安全地待在自己构建的王国里。

一股将要失去对方的、冰冷的恐慌,如同最粘稠的沼泽,将他紧紧包裹。

这感觉比面对继国缘一创造的日之呼吸时更加让他憎恶和无力。

千织安静地待在无惨怀里,感受着他比以往更加用力的拥抱和长时间不动的抚摸。

他并没有察觉到那平静表象下汹涌的暗流,只是隐约觉得,阿舞在他醒来之后,似乎变得……更加黏人了。

他想,或许是自己突然昏迷,吓到阿舞了吧?

就像以前他还是人类时,偶尔病重,阿舞也会变得格外沉默和……紧张?

于是,他抬起手,学着记忆中模糊的、被神明大人安抚时的动作,轻轻地、一下下地拍着无惨的后背,带着一种笨拙的、试图安抚的意味。

“没事了,阿舞。”

他轻声说,声音还带着刚醒不久的微哑,却异常清晰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无惨抚摸他发丝的手猛地顿住。

感受着背后那轻柔的、带着安慰性质的拍抚,听着那句天真得近乎残忍的“没事了”。

无惨闭上了眼睛,将其中翻涌的暴戾、焦躁与深不见底的恐慌强行压下。

他再次收紧手臂,将脸深深埋进千织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他安心的气息。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

烛火依旧在摇曳,将相拥的两人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一个以为只是短暂分别后的重逢,一个却经历了漫长守望下的失而复得。

时光在千织身上仿佛凝固,而在无惨心中,却已刻下了二十年焦灼的刻痕。

这错位的认知,如同潜藏的暗礁,在这看似温馨的重逢之下,酝酿着无人知晓的风暴。

而另一边,继国缘一坐在屋顶上,手里拿着旧笛,望向那轮残缺的明月。

那日的月光也是如此。

千织被无惨带走,鬼杀队伤亡惨重,那座月下宅邸也仿佛一夜之间荒芜,樱花不再引路,只余下空寂的山林。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在继国兄弟之间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年幼的缘一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自己。

是他跑去报信,却引来了鬼杀队的追踪;是他能力不足,无法在危难时保护千织。

巨大的自责与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变得更加沉默,那双天生通透的眼眸里,时常蒙上一层化不开的哀伤与迷茫。

他依旧去后山,却只能对着那片空寂的林地发呆,吹奏千织曾完美演绎、他却始终无法掌握精髓的笛曲,音调哀婉,如同泣诉。

岩胜则将这份变故带来的冲击,更多地转化为了对缘一的怨怼。

在他看来,若非缘一那引人注目的天赋引来了父亲的关注从而引来了鬼杀队,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他失去了唯一能让他短暂喘息、获得片刻平静的避风港,而这一切,都与自己这个“天才”弟弟脱不开干系。

他对缘一的冷漠,逐渐掺杂了明显的疏离与隐隐的恨意。

兄弟二人,一个深陷自责,一个满怀怨愤,关系降至冰点。

在家族中,他们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

岩胜更加疯狂地投入剑术,试图用绝对的“努力”去填补与缘一之间那令人绝望的天赋鸿沟,也借此麻痹自己。

而缘一,则在剑道之上展现出愈发惊人的才能,仿佛所有的情感缺口,都在那与生俱来的剑术天赋中找到了宣泄口,这无疑更进一步刺激着岩胜的神经。

命运的讽刺在两年后达到顶峰。

他们的父亲,那位始终以家族利益为重的继国家主,做出了一个震惊全族的决定

——废除岩胜的继承人身份,改立缘一为继国家下一任家主。

消息传出的那一刻,岩胜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多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隐忍、所有身为继承人的责任与骄傲,在父亲轻飘飘的一句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不值一提。

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怒、不甘、屈辱,如同火山般在他心中喷发,却又被他死死压在冰冷的表象之下。

他看着那个依旧表情平淡、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的弟弟,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也正是在这场继承人风波最激烈的时候,一个被刻意掩埋多年的秘密,被迫公之于众。

一位忠于岩胜生母的老仆,不忍见岩胜遭受如此不公的打击,冒着巨大的风险,说出了真相:继国缘一与继国岩胜,并非异母兄弟,而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

只因为缘一出生时额带被视为“不祥”的斑纹,家族为了声誉,才将其生母贬为侧室,并将缘一当作庶子抚养,对外则宣称两人乃异母所出。

这真相如同另一道惊雷,劈得兄弟二人都措手不及。

岩胜难以置信地看着缘一,看着那张与自己依稀相似、却因斑纹而显得迥异的脸。

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然而,这血亲的真相,并未能弥合兄弟间的裂痕,反而在岩胜心中激起了更深的怨恨

——对父亲的,对家族虚伪的,以及,对眼前这个轻而易举就夺走他一切,甚至连“唯一”的身份都被剥夺的缘一的。

就在家族内部因为这惊天秘密和继承人更迭而暗流汹涌之际,缘一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他在家族会议上,当着父亲和所有族老的面,平静地、却毫无转圜余地地,放弃了继承人的位置。

“我不适合。”

他如是说,目光清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兄长,比我更合适。”

说完,他不顾父亲的震怒和族老的哗然,转身离开了那个令他窒息的家。

他带着那支旧笛子,如同当年离开家去寻找千织一般,再次走向了广袤却未知的外界。

岩胜最终重新成为了继承人。

但他没有感受到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嚼蜡般的滋味。

他得到了他曾经渴望的位置,也彻底失去了内心中最后一点对家族温情的幻想。

他变得更加冷硬,更加沉默,将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到剑术与权力的掌控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才能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名为“继国缘一”的阴影。

二十年光阴流转。

昔日的少年已然成长为挺拔的青年。

缘一在外界的磨砺中,剑术臻至化境,通透世界与日之呼吸的雏形在他手中诞生。

他行走于世,斩鬼救人,却始终孑然一身,额上的斑纹如同命运的烙印,与怀中那支再也吹不出千织那般空灵曲调的笛子一样,提醒着他逝去的月光与复杂的血缘。

而岩胜,则牢牢掌控着继国家,成为了一个威严而冷酷的家主。

他的剑术同样精湛,却走上了与缘一截然不同的、追求极致力量与永生的道路。

兄弟二人,如同两条背离的线,在命运的操弄下,走向了各自未知却又隐隐交织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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