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清晨,阳光照进屋里的时候,我正把那只喷火小龙布偶重新缝好。纸条已经被玄烬拿去查了,但我还记得上面的字——乌岩没死心。
这四个字像根刺扎在心里。
可就在一个时辰前,赤燎来报,说仙界使者已在宫门外等候,要求面见魔尊与……我这个“魔界新妇”。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本来想穿那件改过的魔族常服,但最后还是套上了外卖服。红蓝相间的外套已经洗得有点发白,帽子也皱巴巴的,可我觉得,这才是我自己。
玄烬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那份由天机阁连夜整理的数据板。他看了我一眼,“就这样去?”
“就这样去。”我说,“他们要看的是魔界的变化,又不是看我穿什么。”
他嘴角动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正殿里已经布置好了。长桌摆成“一”字型,一面是魔族席位,一面空着留给仙使。墙上挂着新做的黑曜石屏,能实时播放街市画面。这是我让技术组赶工出来的“政务直播系统”,今天第一次用。
仙界使者三人走进来时,脚步很稳,眼神却不老实。为首的白衣女子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
“这位就是林姑娘?”她语气客气,却带着试探。
“是我。”我点头,“也是你们要谈的‘魔界改革负责人’。”
她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接得这么直接。
会议开始后,我主动走到前面,把数据板放上投影台。跳出来:民生满意度67提升曲线。
“三年前,魔界九成百姓认为生活无望。”我指着图表,“现在,七成以上愿意参与公共事务投票。”
有人冷笑:“凡人也能决定魔族大事?”
“不是凡人决定。”我说,“是所有人一起决定。比如上周的集市管理方案,就是摊主们自己投票选出来的轮值组长。”
接着我放出幻影录影。画面里,小孩在启明塾念书,老人在社区药园采药,铁匠铺用新式熔炉打制工具,连街头卖糖葫芦的老头都在用积分卡收钱。
那位女使者看得眼睛都不眨。
“这些变化……都是你推动的?”她问。
“我提了个想法。”我说,“真正做起来的,是他们自己。”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玄烬:“魔尊大人对此怎么看?一个外人,竟能影响整个魔界的运行规则?”
玄烬坐在主位上,一直没说话。这时他才缓缓开口:“她不是外人。”
全场安静。
“她是第一个让我明白,统治不是靠恐惧,而是靠信任的人。”他看着我,“魔界之变,始于她,成于众。若你觉得这是干政,那我承认——我愿被她所‘干’。”
这话一出,连我都愣住了。
仙使们的脸色变了。不是愤怒,而是震惊。他们大概从没见过这样的魔尊,更没见过他会为一个人说出这种话。
短暂的沉默后,女使者低声说:“原来真正的强者,也能被温柔重塑。”
我没接这句话,而是打开了下一个议题。
“最近噬魂魔海的生态出了问题。”我说,“魔兽迁徙路线乱了,已经影响到仙魔两界边境。我们查了三个月,发现是海底灵脉断裂导致的能量失衡。”
我调出地图,标出几个红色区域。“我们打算建一个‘自然共生研究院’,专门研究跨界环境治理。第一批项目包括修复灵脉、建立预警系统、还有联合巡逻队。”
我看向他们:“邀请仙界派人加入。这不是谁管谁,是大家一起活得好一点。”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女使者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这个提议……我们可以考虑。”
会谈快结束时,外面传来消息,说烬灭城今晚要举行“新风夜市”,是民间自发组织的庆典活动,欢迎各界参观。
玄烬起身,亲自送他们出门。
走到宫门前,那位女使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上人来人往,有魔族孩子举着会发光的纸灯笼跑过,有商贩吆喝着卖改良版麻辣烫,还有巡逻队穿着新制服维持秩序。
“昔年传闻此地血雨腥风。”她轻声说,“今日所见,竟似换了天地。”
没人接话,但我知道,这一局,我们赢了。
回到正殿时,黑曜石屏还在播放夜市画面。我站在露台上往下看,整座城像一块燃烧的琥珀。
玄烬走过来,站在我旁边。
“乌岩的事,我已经派人盯住裂谷入口。”他说,“不会让他有机会动手。”
“嗯。”我点头,“但现在也不能只盯着他。”
“你是说,继续往前走?”
“对。”我说,“我们停不下来了。一旦回头,别人就会觉得我们怕了。”
他看着我,眼神很静。
远处传来钟声,是宵禁前的最后一响。
我正想说什么,忽然注意到屏幕角落有个画面——西区便民驿站门口,一个戴斗篷的人正在贴告示。动作很慢,像是故意让人看见。
我放大图像。
那张告示上写着一行字:
【各位居民请注意:近期食品供应链可能存在未知风险,请谨慎食用外来食材】
落款是一个陌生符号。
我的心跳了一下。
这不是官方通知。
也不是赤燎那边发的。
我立刻调出监控时间戳——十分钟前发布,已自动同步到全城三百二十七个信息点。
“这个消息。”我指着屏幕,“谁批准推送的?”
玄烬看了一眼,“不是我们系统发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绕过了魔宫通讯网,直接接入了民用频道。
我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
“我去查源头。”我说,“不能让这种消息乱传。”
玄烬跟上来,“我陪你。”
“不用。”我摇头,“你留在这里处理后续外交文书。这事我来就行。”
他没坚持,只是递给我一块玉符。
“有事就捏碎它。”
我接过,塞进口袋。
走出大殿时,风很大。
我抬头看了眼天。云层压得很低,北岭方向隐约有黑气浮动。
但我不怕。
怕也没用。
我加快脚步,朝着西区跑去。
转过回廊时,我摸出口袋里的玉符。
指尖刚碰到表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我回头。
一块碎裂的符纸正从墙头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