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钉入窗框的瞬间,我听见瓦片轻响戛然而止。那道黑影退得干脆,连风都没惊动。我盯着那把刮刀在木头上微微震颤,像根卡在齿轮里的铁丝——小问题,但说明系统已经出错了。
不是贼,是探子。
而且敢在魔尊眼皮底下溜进西厢,要么有通行令,要么会穿墙术。可这地方连只耗子路过都会被巡逻魔卫盘问三遍,能无声无息摸到屋顶的,八成是自己人放进来的眼线。
我拔下刮刀,吹掉刃口一点灰。
这局牌,早就不是我在单打独斗了。
回到桌前,我把《客户管理日志》翻到新一页,笔尖蘸墨,在标题栏写下四个字:局势评估。
大学时学的swot模型突然蹦出来,像是社畜灵魂最后的倔强。那时候写ppt熬到凌晨三点,就为了向老板证明“我们部门虽然穷得叮当响,但好歹还没倒闭”。现在倒好,拿它来分析一个魔界政权的生死存亡。
先列优势。
我能在这儿写字本身,就是最大的资本。玄烬给的特许令不是装饰品,至少目前没人敢撕。他对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容忍度,哪怕我说话带刺、行动越界,他也只是挑眉,从不动手。这种保护伞虽不牢靠,但足够撑到我把事情搞清楚。
另外,我脑子没被魔气腐蚀过,看事角度清奇。本地人觉得理所当然的流程,在我眼里全是漏洞。比如传令使为什么总晚半刻?调兵为什么要盖三个章?这些拖沓背后藏着什么节奏控制?
劣势更明显。
我没修为,打架靠辣椒粉;没背景,连个亲信都没有;更别说盟友了——赤燎最多算中立围观群众。一旦失去玄烬的默许,明天就能被人塞进焚化炉烧成外卖废料。
机会倒是有点意思。
长老会和魔尊之间的权力缝隙,就像外卖平台和骑手之间的kpi博弈。上面想压成本,下面想保效率,中间夹着一群干得多错得多的苦力。只要我能找到那个“最优配送路径”,说不定能把这套逻辑搬过来,撬动点资源流动。
至于威胁——
大长老的名字一落笔,整页纸都像沉了下去。这家伙不像幽梦那种跳脸输出的菜鸡,他是那种躲在后台改算法的老阴比。表面辅政,实则架空,连军情都能卡住不报,说明他已经掌握了信息通道的开关。
我在“威胁”栏画了个圈,又补上一句:“若其已在关键节点埋设内应,则政变非‘是否发生’,而是‘何时启动’。
写完抬头,窗外月色正浓。
可我心里清楚,真正的风暴从来不挑天气。
我抽出炭笔,开始画关系图。中央是玄烬,一圈长老围着,再往外是各地城主。大部分箭头指向玄烬,但有一条暗线从厉敖延伸出去,连着西荒七城,还绕道户魔司,形成闭环输送链。
这不是权谋,这是走私集团。
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昨夜那四位贵女的事。按规矩挑衅特许人员该禁足,结果她们第二天照样采买香料。谁能在玄烬眼皮底下违规操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伪造批令,二是批令根本不需要玄烬签字。
如果是后者那这个宫里,早就有两套行政系统在运行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梳理线索。。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这份笔记来的。
也就是说,我已经踩到了某个看不见的警戒线。
我翻开日志最后一页,提笔写下新的判断:
“当前主要矛盾,已从‘生存自保’转向‘主动破局’。被动应对只会被一步步逼进死角,必须建立预判机制。”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在页面顶端画出四个框格:
- 拥有玄烬特许身份,具备行动自由
- 掌握现代管理思维,擅长流程拆解
- 对高层互动模式已有初步建模
- 无武力值,依赖非常规手段自保
- 缺乏政治根基与可信盟友
- 魔界规则理解仍存在盲区
- 长老会与魔尊存在制度性摩擦
- 地方势力对中央不满情绪可资利用
- 魔族尚无成熟绩效与监察体系
- 厉敖掌握人事任免与边军调度实权
- 其势力已渗透行政、财政、军事三大系统
- 政变条件或已基本成熟
末尾,我加了一行小字备注:
“若玄烬知情却不作为那他不是弱,是在等一个彻底清算的机会。而我,会不会成为他用来引蛇出洞的饵?”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现在做的每一步推演,其实都在配合他的棋局。他让我活着,不是因为心软,而是需要一个足够聪明、又能被控制的变量,去刺激对方提前出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想到这儿,我忽然笑出声。
合着我这个外卖员,现在干的是战略诱饵兼舆情分析师的活?
正准备合上日志,余光扫到灶台角落——那个匿名送来的黑箱,盖子不知何时开了条缝。我走过去掀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折叠的纸片。
没有字迹,只有一枚暗红色的蜡印,形状像扭曲的藤蔓。
我盯着它看了三秒,果断把它塞进油锅底灰里埋好。
这玩意儿要是能追踪,那就让它跟着油烟一起散了吧。
重新坐回桌前,我用炭笔修改关系图,在玄烬和厉敖之间画了一条虚线,标注:“信息延迟=权力失衡”。又在西荒七城位置贴了小标签:“资源独立,响应滞后”。
刚画完,外头传来极轻微的落地声。
不是脚步,是衣袂拂过石阶的动静,轻得像一片叶子飘下来。
我低头继续写,假装没察觉。
可眼角余光死死锁住窗纸——那里本该映着我的剪影,此刻却多出一道模糊轮廓。
那人站在院中,不动,也不进。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点灯。
只是缓缓将写满“swot”“流程滞后”“权力失衡”的那页纸折好,压进枕下。
几息后,院中气息消失,如同从未出现。
我松了口气,吹灭蜡烛躺下。
黑暗里,手指仍攥着日志一角。
屋檐外,月光无声滑过瓦楞。
石阶上,连脚印都没留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