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毫无保留的支持和欢喜,象一股暖流注入林薇冰冷忐忑的心田。
但她想起昨晚女儿许的愿,心里又有些酸涩。
她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盘旋已久的疑问:
“宝宝……为什么希望妈妈复出呢?可以告诉妈妈吗?”
穗宁脸上的兴奋稍稍平复了一些。她眨了眨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
她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一种很清淅、甚至带着点超乎年龄的“规划感”的语气说:
“因为这样妈妈就有工作了呀,有钱。这样……如果爸爸妈妈要分开的话,穗穗要跟妈妈。”
“妈妈也养得起穗穗,能把穗穗养得漂漂亮亮的!”
话音落下,车厢内一片寂静。
只有引擎平稳的嗡嗡声,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喧嚣。
林薇的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是更加狂乱、带着刺痛感的擂动。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才三岁的女儿,喉咙象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她以为在女儿面前,她和温景深至少扮演着相敬如宾、偶尔还有交互(比如昨晚的短信调侃)的“父母”角色。
她把自己几乎所有的时间、精力和爱都倾注在女儿身上,试图用满满的陪伴来填补家庭结构中可能缺失的那部分“温情”。
可她的穗穗,这个心思细腻敏感得象水晶一样的小人儿,竟然还是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父母之间那份创建在孩子和协议之上、缺乏真正亲密感的疏离。
察觉到了母亲在父亲面前那份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敬畏和距离。
她竟然……已经在为“如果爸爸妈妈分开”这种可能性,做着属于她自己的、稚嫩却无比认真的“打算”。
她想跟妈妈。她希望妈妈有钱,能养得起她,能让她继续过得好。
林薇的鼻腔瞬间涌上强烈的酸意,眼前迅速模糊。
她猛地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用力眨着眼睛,想把那股汹涌的泪意逼回去。
女儿的话,象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和打算,却又裹挟着最滚烫的慰借。
是的,她想要复出,想要重新工作,不仅仅是为了那点未曾熄灭的梦想,更是为了这份“底气”。
经济独立的底气,社会地位的底气。
有了这些,即便未来和温景深的婚姻出现变故(她从不认为这纸协议婚姻能天长地久),即便法律上她可能带不走女儿(温家的权势她太清楚),她至少还能保有作为“知名演员林薇”的身份和影响力。
她可以借着舆论和公众的关注,争取探望女儿的权利。
如果女儿在温家过得不好,她至少有能力私下给女儿支持,让女儿在物质上不至于委屈。
女儿才三岁,却已经懵懂地触及了她内心深处最现实、也最无力的筹谋。
“妈妈?”穗宁似乎感觉到了妈妈情绪的巨大波动,小手怯怯地拉了拉林薇的衣袖,“妈妈……你怎么了?”
“是穗穗说错话了吗?”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转回头,对女儿露出一个有些破碎却无比温柔的笑容。
她握住女儿的小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声音沙哑却坚定:
“没有,穗穗没有说错话。穗穗……是世界上最贴心、最懂事的宝宝。”
“妈妈……妈妈只是太高兴了。谢谢穗穗。”
她把女儿搂进怀里,紧紧地,仿佛要汲取力量。
穗宁虽然不太明白妈妈为什么好象要哭了又好象很高兴,但她能感觉到妈妈需要拥抱。
她乖乖地待在妈妈怀里,小手轻轻拍着妈妈的后背,像妈妈平时哄她那样。
车子就在这时,缓缓驶入温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是宽阔、安静、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
周屿已经等在电梯口,躬敬地引着林薇和穗宁走向总裁办公室。
温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占据了顶层最佳的位置,视野极佳。
推开厚重的双开门,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套间。
外间是秘书处和会客区,里间才是温景深的办公局域。
此刻,外间的会客沙发上,已经坐着两个人。
一位是四十多岁、气质干练、穿着深蓝色套裙的女性,是“星璨传媒”的总经理方瑜。
另一位三十出头,妆容精致,眼神敏锐,是方瑜精心为林薇挑选的经纪人,名叫赵晴。
看到林薇牵着一个小女孩进来,两人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既躬敬又不失亲切的笑容。
“温太太,您好。这位就是穗穗小姐吧?真可爱。”
方瑜率先开口,语气热络又不失分寸。
赵晴也微笑着点头致意,目光在穗宁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喜爱。
这孩子打扮得精致漂亮,小脸上表情乖巧,眼神清澈,一看就是被精心教养、又不失童真的孩子。
“方总,赵经纪,你们好。”林薇微微颔首,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
她轻轻推了推女儿,“穗穗,跟叔叔阿姨打招呼。”
穗宁松开妈妈的手,往前站了一小步,仰起小脸,先看向坐在巨大办公桌后、正抬头望过来的温景深,响亮又甜甜地喊了一声:
“爸爸!”
然后才转向方瑜和赵晴,学着妈妈的样子,努力让声音清淅礼貌:
“叔叔好,阿姨好。我是温穗宁,你们可以叫我穗穗。”
奶声奶气的自我介绍,配上那张精致可爱、表情认真严肃的小脸,瞬间击中了方瑜和赵晴的心。
除了对老板妻女本能的躬敬,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油然而生。
这么小就这么懂事有礼貌的孩子,实在太招人喜欢了。
温景深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走了过来。他先摸了摸女儿的头,然后对林薇说:
“来了。”
他的目光在妻子脸上停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