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是个奇妙的年纪。
象一颗小小的种子,顶破了最初那层柔软的胚芽,开始舒展属于自己的一片嫩叶,好奇地探触这个早已存在、却对她而言日日崭新的世界。
温穗宁的三岁,是在西山别墅的阳光、花香、妈妈温柔的怀抱、爸爸沉稳的气息、哥哥们偶尔带来的热闹,以及梁管家和陈管家无微不至的照料中,悄然到来的。
四月二十五日,午后。
阳光正好,通过儿童房敞开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空气里有青草刚修剪过的清新气息,混着院子里晚开的玉兰那若有似无的甜香。
儿童房已经和婴儿时期大不相同。柔软的浅蓝色地毯换成了印着星星月亮的爬行垫拼接块,方便她随时坐下玩耍。
矮矮的原木书架放满了绘本,从硬纸板的认知书到带立体图案的故事书。
玩具角分门别类:毛绒玩偶、乐高得宝系列、过家家的小厨房、彩色积木、还有温瑾舟陆陆续续搜罗来的各种“他认为妹妹会喜欢”的玩意儿——有些确实喜欢,有些则被她无情冷落。
此刻,温穗宁正坐在地垫上,面前摊着一本讲述小兔子过生日的立体书。
她看得入神,小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拨弄书页里弹出的胡萝卜蛋糕,嘴里还无意识地跟着念:
“小兔兔……吹蜡烛……一、二、三!”
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所有小动物都给小兔子送上礼物和祝福时,她忽然抬起头,乌黑晶亮的眼睛看向正在旁边矮桌旁插花的林薇。
林薇今天穿着一身柔软的杏色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正专注地将一枝浅粉色的芍药插入素白的瓷瓶。
午后的光晕勾勒着她柔和侧脸,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宁静的光泽里。
小女孩的声音奶乎乎的,拖着一点甜糯的尾音,象刚化开的棉花糖。
林薇闻声转头,眼底立刻漾开笑意:“恩?怎么啦,穗穗?”
温穗宁放下书,手脚并用地从地垫上爬起来,像只灵活的小动物,几步就蹭到林薇腿边,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宣布重大消息般的郑重:
林薇放下手里的花枝,弯下腰,伸手轻轻捏了捏女儿嫩乎乎的脸蛋,配合地做出惊讶的表情:
“是吗?让妈妈想想……嗯,好象是哦!”
“我们的小穗穗,明天就三岁啦!”
见妈妈想起来了,穗宁更开心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脑袋上两个用浅蓝色丝带扎的小揪揪跟着一晃一晃。
她眨巴着那双遗传自母亲、却比母亲更圆更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林薇,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扑闪扑闪。
那眼神里有期待,有小小的得意,还有一点点藏不住的、属于三岁孩童的狡黠。
林薇的心软成一汪春水。
她蹲下身,与女儿平视,声音放得更柔:
“那……我们的小寿星,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呀?”
“告诉妈妈,妈妈和爸爸好给你准备。”
以往,提到礼物,穗宁要么直接指着绘本或橱窗里的娃娃说“要这个”,要么就是被别的东西吸引忘了这茬。
可今天,她却把小嘴巴抿了起来,圆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一种“我很懂事了”的思索表情,然后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一点声音:
“哦?”林薇挑眉,故意做出伤心的样子,“我们小穗穗竟然对妈妈也有秘密了?”
“妈妈好难过呀。”
穗宁立刻伸出小手,抱住妈妈的脖子,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带着奶香气的小软唇印在林薇脸颊上。
“不告诉妈咪,是因为……是惊喜!”她努力组织着语言,小脸认真,“穗穗想要,给妈咪和爹地惊喜!”
林薇被女儿亲得心里开花,又被她这副小大人模样逗乐,忍不住笑起来,回亲了她一下:
“好吧好吧,那妈妈就等着穗穗的惊喜。”
“不过,惊喜也要合理哦,不能是要天上的月亮,爸爸可摘不下来。”
“不要月亮,”穗宁把头摇得象拨浪鼓,“穗穗要的,爹地肯定有!”
语气里对她爹地有种盲目的信心。
母女俩笑闹了一会儿,穗宁又蹭回地垫去玩她的立体书,但显然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卡通挂钟。
林薇重新拿起花枝,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明天生日,温景深应该记得吧?
上周他提过一句,这周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
但他工作上的事,计划赶不上变化。
“穗穗,”她轻声开口,“今天下午五点,你爸爸应该会下班回家。”
“不过……不知道他晚上有没有应酬。”
穗宁立刻抬起头,小耳朵像警觉的小兔子一样竖起来:
“应酬?”
“就是……要和别的人一起吃饭,谈工作。”林薇解释。
“不要嘛!”穗宁立刻皱起小眉头,手里的立体书也不香了,“爹地明天要陪穗穗过生日!”
“今天也要早点回来!”她逻辑清淅,明天生日是大事,今天爹地就应该进入“预备状态”。
林薇看着女儿气鼓鼓的小脸,忽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也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借女儿之口探听的小小期待。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为难和……嗯,撒娇?
“哎呀,可是妈妈有点社恐,不敢问爸爸呀。”
“要不……宝宝来问?”
“社恐?”三岁的穗宁不太理解这个词,但“宝宝来问”她听懂了,而且觉得这个任务非常重大且光荣。
她立刻从地垫上弹起来,拍拍小手上不存在的灰,挺起小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
“好呀好呀!穗穗来问爹地!”
林薇忍着笑,拿过放在旁边沙发上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备注为“温景深”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不算多,大多是简短的工作交接或关于孩子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