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元旦前夕。
这一天的傍晚，汉东省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蕴酿着一场暴雪。
晚七点整。
无论是省委大院的常委楼，还是街头巷尾的小饭馆，无数台电视机都锁定了同一个频道——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
“各位观众晚上好，现在播送一条重要消息。”
播音员严肃而沉稳的声音，传遍了汉东的每一个角落：
“日前，中共中央决定：对原汉东省委书记、现任xx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赵立春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立案审查。”
短短一句话，不到三十秒。
却象是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汉东省的官场上，震碎了盘踞在这里二十年的“赵家班”神话。
……
众生相。
省委老干部大院，高育良家。
早已辞职在家的高育良 ，正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修剪盆栽。
听到电视里的声音，他的手猛地一抖，剪掉了一朵正开得艳丽的月季花。
良久，他放下剪刀，摘下眼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倒了……终于倒了。”
他看向窗外，心中没有幸灾乐祸，只有无尽的后怕与庆幸。如果当初不是听了李明远的劝告，选择了软着陆，恐怕今天新闻里的名字，还要再加之他一个。
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办公室。
祁同伟一身戎装，笔挺地坐在办公桌前。
他看着电视画面，缓缓站起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敬了一个庄严的礼。
那个曾经想让他当狗的主人倒了，但他却站着活了下来。
“赵立春，走好。”
他轻声说道，眼神清澈而坚定。从今往后，他只忠于法律，只忠于那个把他拉出泥潭的兄弟。
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啪！”
一只精致的紫砂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李达康 死死盯着电视屏幕，胸口剧烈起伏，双眼赤红。
赵立春的倒台，标志着那个“唯gdp论”的狂飙突进时代，被彻底否定了。
他为了政绩，容忍了丁义珍，放任了光明峰项目的乱象，如今，清算的时刻到了。
……
一小时后，省委常委扩大会议。
这是一场连夜召开的紧急会议，也是一次“肃清流毒”的誓师大会。
省委书记沙瑞金坐在主位上，神色严肃，气场全开。
“同志们，赵立春的落马，是中央反腐败斗争的重大胜利，也是我们汉东政治生态重塑的开始。”
沙瑞金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一脸灰败的李达康身上：
“我们必须深刻反思。为什么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会发生大风厂那样的恶性事件？为什么丁义珍这样的贪官能长期把持京州的重要岗位？归根结底，是一些同志的权力观、政绩观 出了问题！”
这句话，虽然没有点名，但每一个字都象巴掌一样抽在李达康的脸上。
李达康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大势已去。
沙瑞金喝了一口水，语气缓和了一些，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李明远 ：
“鉴于目前的严峻形势，原省长身体抱恙，已向中央请辞。中央决定，由李明远 同志暂时主持省政府全面工作 。”
虽然还带着“主持工作”四个字，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是候任省长了。
47岁的封疆大吏。
李明远神色淡然，微微颔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骄矜。
“另外，”沙瑞金继续说道，“关于京州市委班子的调整……”
李达康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最后的倔强。
“省委建议，李达康同志不再担任京州市委书记，调任省政协副主席 。”
尘埃落定。
从实权在握的省会书记，到退居二线的政协副主席。对于视权力如生命的李达康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拍桌子。
他只是颤斗着手，摘下了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声音沙哑：
“我……服从组织决定。”
……
散会后，省委大院走廊。
此时已是深夜，寒风呼啸。
李明远走出会议室，正好碰到了落单的李达康。
这位曾经霸道无比的“李书记”，此刻背影显得格外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达康书记。”李明远主动叫住了他。
李达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意气风发的李明远，苦涩一笑
“李省长，恭喜啊。汉东的未来，是你们的了。”
李明远走上前，并没有胜利者的姿态，而是象当年在金山县一样，语气诚恳：
“您在吕州、在京州搞建设，初衷是好的，也是干了实事的。汉东的基建底子，是您打下的。这一点，谁也抹杀不了。”
李达康愣了一下，眼框微红。
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他没想到，对他评价最公允的，竟然是他一直视为对手的李明远。
“明远啊……”
李达康长叹一声，指了指远处的京州灯火：
“我这辈子，太急了。总想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结果把路给跑偏了。你不一样，你比我稳，也比我看得远。”
“林城模式是对的，绿色发展是对的。”
他伸出手，重重地握了握李明远的手：
“替我守好这片摊子。别让汉东的老百姓，再吃二遍苦。”
说完，李达康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那个属于“gdp狂人”的时代，随着他的背影，彻底落下了帷幕。
……
李明远站在台阶上，看着李达康远去，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省长。”
祁同伟 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递过来一件大衣：
“天凉了，注意身体。”
“同伟，看清楚了吗？”
李明远指着李达康消失的方向：
“权力这东西，抓得太紧，反而会伤了自己。赵立春倒了，李达康退了。接下来的路，咱们得走得更小心。”
“明白。”
李明远转过身，看向灯火通明的省委办公大楼。
那里，是新的战场。
2017年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