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深秋 ,一场针对“落后产能”的歼灭战,在汉东省全面打响。
根据国务院最新下发的指导意见,汉东省必须在年底前关停并转一批高污染、高能耗的小钢铁、小化工企业。
分管工业的副省长李明远 ,亲自挂帅督战。
他祭出的第一刀,就毫不留情地砍向了京州与吕州交界处的“大通钢铁厂”。
这是一家年产百万吨的民营钢厂,不仅没有任何环保设施,更是常年生产劣质螺纹钢,是全省出了名的“污染大户”和“安全隐患”。
更重要的是,它的幕后老板叫 魏大通 ,是汉东油气集团董事长刘新建的拜把子兄弟,也是赵家班外围的一个重要“钱袋子”。
……
拆除现场,尘土飞扬。
几十台挖掘机和推土机停在厂区门口,却无法寸进
厂区内警报长鸣,一两百名手持铁棍、戴着安全帽的“护厂队”堵住了大门。他们的眼神凶悍,显然不是普通的工人,而是魏大通豢养多年的打手。
魏大通本人,正耀武扬威地站在一辆铲车上,拿着大喇叭叫嚣:
“谁敢动我的炉子,我就让他进炉子里炼钢!老子上面有人!赵省长知道咱们厂对汉东经济的贡献!”
负责现场执法的市县两级干部面面相觑,没人敢下令强攻。谁都知道魏大通和刘新建的关系,也知道这家钢厂背后牵扯着多少利益。更何况,一旦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驶来,没有挂政府牌照,却直接穿过了警戒线,停在了对峙的最前沿。
李明远 推门落车。
他没有穿西装,只是一身便装,脸色冷峻如铁。
“李省长,危险!您别过去!”随行的市政府秘书长急忙上前阻拦。
李明远摆摆手,大步走到队伍最前面,看着那个还在叫嚣的魏大通,冷冷说道:
“魏大通,省政府的关停令已经下发三次了。你这是要暴力抗法?”
“哟,这不是李副省长吗?”
魏大通仗着有刘新建撑腰,根本没把这个年轻的副省长放在眼里,阴阳怪气地说道:
“您是大领导,但也得讲道理啊。我们厂几千号工人要吃饭,您说关就关?刘总(刘新建)可是说了,让我们安心生产,出了事他顶着!”
“刘新建顶不住,赵瑞龙也保不了你。”
李明远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最后一次警告,让开大门,配合执法。否则,后果自负。”
“吓唬谁呢?”
魏大通狞笑一声,一挥手,“兄弟们,守住大门!谁敢硬闯,给我往死里打!”
几百名暴徒挥舞着铁棍,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一步步向执法队逼近。现场的几十个民警根本挡不住这阵势,防线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看谁敢动!”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紧接着,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数十辆特警防暴车像黑色的钢铁洪流,瞬间冲破了外围的封锁,将整个厂区包围。
车门打开,全副武装的特警如潮水般涌出,迅速构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盾墙。黑洞洞的防暴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那群暴徒。
一辆指挥车停在李明远身边。
祁同伟跳落车,一身笔挺的警服,肩上的警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此时已是省公安厅副厅长 ,眉宇间满是杀伐决断的戾气。
“祁厅长?!”
魏大通愣住了,他认识祁同伟,那是赵公子的座上宾啊,顿时象是看到了救星:
“祁厅,您来得正好!这帮人要断我们的活路,还想硬闯,您可得给兄弟做主……”
祁同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冷得象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根本没有理会魏大通的套近乎,而是缓缓摘下手套,对着身后的特警突击队,轻轻挥了下手。
“下械。敢反抗者,就地处置。”
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血腥气。
“是!”
随着一声整齐的怒吼,几十名特警如猛虎下山,瞬间冲破了护厂队的防线。
“蹲下!抱头!否则开枪了!”
“祁厅!你……”魏大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高大的特警反剪双臂,狠狠地按在了满是煤灰的地上,脸颊被粗糙的地面摩擦出血来。
“放开我!我是刘总的人!祁同伟你疯了?!”魏大通还在拼命挣扎叫嚣。
祁同伟这才迈着军靴,不紧不慢地走到被按在地上的魏大通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蠢货,甚至连腰都没弯,只是冷冷地说道:
“魏大通,我看疯的是你。”
祁同伟指了指不远处神色冷峻的李明远,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站在那里的是 汉东省副省长 !你组织几百号人手持凶器围攻省领导,这是什么性质?”
“这叫 聚众暴乱 ,这叫冲击国家机关 !”
那群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护厂队,瞬间被这肃杀的气场吓破了胆,铁棍叮叮当-当掉了一地,一个个抱头蹲下。
……
十分钟后,厂区办公室。
魏大通已经被押上了警车。
办公室内,李明远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正在拆除高炉的挖掘机,递给祁同伟一支烟。
“同伟,今天这事,谢了。”
李明远帮他点上火,“不过,动静闹得这么大,刘新建那边怕是要去赵书记那儿告你的状。”
“告就告吧。”
祁同伟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他阴郁的眼神。他没有表现出邀功的兴奋,反而透着一股看透世态炎凉的疲惫与狠戾:
“明远,你知道我为什么敢动魏大通吗?”
他转过身,看着这位年轻的副省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因为我看明白了。在赵瑞龙、刘新建眼里,我祁同伟就是一条夜壶 。用得着的时候拿出来尿一尿,用不着了就嫌臭随时准备扔到床底下,甚至关键时刻还会拿我去顶雷。”
祁同伟弹了弹烟灰,目光变得锐利而真诚:
“但你不一样。从当年的金山修路,到现在的副省长,你从来没把我当枪使,有肉你会分我一口。”
李明远听懂了。
他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默默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筹码:
“同伟,大通钢厂拆了以后,这片地要建一个省级物流园。这是正规产业,你让你的人去注册个物流公司,把运输这块接下来。赚干净的钱,晚上才能睡得着觉。 ”
祁同伟点了点头,没有推辞。这是他应得的,也是两人关系的纽带。
“还有一件事。”
李明远看着祁同伟,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省厅分管刑侦和经侦的老副厅长马上要退了。这个位置,你要争一争。”
祁同伟眼神一凝,随即苦笑:“难。赵家那边想安排他们的人,高老师现在又……你也知道,老师现在跟赵家走得很近,他未必肯为了我硬顶。”
“正因为老师跟赵家走得近,他才更需要你。”
李明远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的 政治平衡术 :
“老师是政法委书记,如果公安厅的内核权力都被赵家的人拿走了,他这个书记就被架空了。他需要手里握着一把只听命于他、或者只听命于咱们汉大帮的枪。”
“我会去跟老师谈。告诉他,只有你坐上这个位置,他在省委常委会上的腰杆子才能硬起来。”
祁同伟的呼吸瞬间急促了。
他听懂了。这是在利用高育良的“不安全感”上位。
刑侦加经侦,这是公安厅真正的实权内核!有了这个位置,他祁同伟就不再是谁的附庸,而是一方诸候!
他伸出手,重重地握住了李明远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眼神中燃烧着野心与感激交织的火焰:
“明远,这事要是成了……以后在汉东,我就是你最硬的盾。”
李明远看着他,掐灭了烟头,用力回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