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的赌场,藏在一栋烂楼的地下室。
空气里飘着烟味、汗味,还有劣质酒精的味道。
赌桌旁挤满了人,喊声、骂声、骰子落碗的脆响混在一起,象一锅沸腾的粥。
公仔明坐在里间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油光发亮的文玩核桃。
他眯着眼,看着外间赌得面红耳赤的人群,嘴角却没什么笑意。
桌上的青瓷茶杯空了很久,茶渍在杯底结了层褐黄色的痂。
“扑老母……”公仔明低声骂了一句,把核桃攥得咯吱响。
三百万。
就这么被那个穿黑西装的混蛋讹走了。
那是他跑了几年码头、收了几十间店铺规费才攒下的数。
心口像堵着团烂棉絮,越想越闷,越闷越气。
“明哥,喝口茶?”旁边的马仔见他脸色难看,赶紧倒了杯新茶。
公仔明没接,挥手柄茶杯扫到地上。
“啪”的一声,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外间的赌徒吓了一跳,喧闹声瞬间低了半截。
“继续玩!惊咩啊!”公仔明吼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火气。
人群愣了愣,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嘈杂,只是没人敢再往内间看。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东胜低着头走进来,额头上的伤疤还泛着红。
他是被林河砸破头的,这几天说话都不敢大声。
“明哥。”
东胜站在离太师椅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压得很低。
公仔明抬了抬眼皮:“有事?”
东胜凑过去,嘴巴几乎贴到公仔明耳边:“公仔强同大灰熊,昨晚火拼,都被警察抓了。”
公仔明的核桃停了停:“哦?哪里的警署?”
“九龙警署。”东胜说,“他们找鼎爷求救,鼎爷应了。”
公仔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这个衰仔,终于有报应了。”他慢悠悠地说,手指在核桃上搓着。
东胜又道:“消息是棋子传出来的,鼎爷明天要带人去警署,还问我们要人手。”
琪子是公仔明安插在鼎爷身边的马仔,平时看着不起眼,却是个能递消息的好手。
公仔明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眼神沉了沉。
鼎爷还是偏疼公仔强。
明明都是他带出来的后生,凭什么公仔强就能得宠?
城寨里谁不知道,鼎爷快退了,位置迟早要从他和公仔强里选一个。
这些年,两人明里暗里较劲,谁都不肯服谁。
他巴结颜同,公仔强也跟着攀关系,他抢码头生意,公仔强就去占夜市。
“哼,为了他,要动我的人?”公仔明冷笑一声。
当初他被林河讹钱,去找鼎爷诉苦,老家伙只淡淡说了句“忍忍就过”。
现在公仔强出事,倒要兴师动众了?
东胜低着头,不敢接话。
公仔明想了想,说:“给他外围马仔就行了,精英不要出。”
顿了顿,又道:“叫刀疤强带他们去,做做样子。”
不能让鼎爷挑出毛病,说他不肯出力。
但想让他真心帮公仔强?做梦。
“是,明哥。”东胜应道。
公仔明挥挥手,让他退下,又突然想起什么:“等下。”
东胜停下脚步。
“帮我找些生面孔,要大陆仔,身手好慨。”公仔明压低声音,“要保密。”
东胜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懂。”
最近城寨里来了不少从大陆偷渡过来的,大多是些敢打敢拼的愣头青,正好合用。
东胜走后,公仔明重新靠回太师椅,心里的火气还没消。
林河那边讹了他三百万,公仔强这边又有鼎爷撑腰。
真是诸事不顺。
“砰——!”
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桌椅翻倒的声音。
“出老千!这条粉肠出老千!”一个粗嗓子吼道。
公仔明猛地坐直身体,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正好,没处撒的火气,有人送上门了。
他站起身,大步走出内间。
赌桌旁已经围了一圈人,中间躺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被两个赌场打仔按在地上。
桌上的牌散落一地,有几张明显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明哥!这条友换牌!”打仔见公仔明来了,赶紧喊道。
花衬衫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放开我!没有证据别乱讲!”
公仔明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男人脸上满是惊恐,眼神却还在硬撑。
“是你自己拿出来,定系我帮你拿?”公仔明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股狠劲。
花衬衫咽了口唾沫,没说话。
公仔明笑了,松开手,从旁边抄起一根板凳腿。
“啪!”
一棍直接砸在男人的骼膊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嘈杂的赌场里格外清淅。
“啊——!”花衬衫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说不说?”公仔明又问,举起板凳腿。
男人咬着牙,还是不吭声。
“够硬气。”公仔明点点头,一棍又砸在他的腿上。
惨叫声更大了,周围的赌徒吓得不敢出声,大气都不敢喘。
公仔明像没听见似的,一下接一下地砸下去。
他打得很有章法,专挑骨头多肉少的地方,疼得人死去活来,却一时半会死不了。
花衬衫很快就求饶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说!我说!放过我……”
公仔明停下手,喘着气,额头上也见了汗。
打了这几下,心里的火气似乎消了些。
“搜。”他对打仔说。
打仔立刻上前,在花衬衫的裤裆里摸了摸,掏出几张揉得皱巴巴的牌。
正是刚才换下去的同花顺。
“明哥,在这里。”
公仔明看都没看,一脚踹在花衬衫的脸上:“拖出去。”
“明哥……饶命啊……”男人涕泪横流,却被打仔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公仔明看着地上的血迹,嫌恶地皱了皱眉。
“用水拖干净。”他对马仔说,转身回了内间。
外间的赌徒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再玩,悄悄收拾东西准备溜走。
“继续玩!”一个马仔吼道,“谁敢走,同佢一样下场!”
人群这才重新坐下,只是手里的牌抖得厉害,再也没了之前的兴奋。
地下室的后门,靠近城寨的水道。
两个打仔把半死不活的花衬衫丢在污水里。
水道里漂浮着垃圾和粪便,臭气熏天。
“明哥话,丢他下水。”一个打仔说。
另一个点点头,抬起脚,把男人踹进了更深的污水里。
水花溅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男人微弱的呻吟,渐渐被水流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