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铺面,林晚月的生活节奏瞬间被加速到了一个全新的档位。白天,她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准备晚上出摊食材的摊主,而是化身为这十平米小天地的“总设计师”和“包工头”。
装修预算极其有限,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在刀刃上。她跑遍了附近的废料市场和旧货店,淘换能用的材料。斑驳的墙面,她买来最便宜的石灰,自己兑水,一刷子一刷子地粉刷。坑洼的地面,她用碎砖和着黄泥仔细填补平整。没有钱请木工,她就央求周建军帮忙,找来几块旧木板,凭着记忆里看别人做木工活的模糊印象,叮叮当当地敲打,勉强拼凑出一个简易的灶台和料理台。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混合着石灰和尘土,黏在皮肤上,又痒又刺。掌心被粗糙的刷柄和锤子磨出了新的水泡,虎口震得发麻。但她却感觉不到疲惫,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希望充盈着。
每当累得直不起腰时,她就停下来,站在铺子中央,环视着这个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变得整洁、明亮起来的小空间,想象着未来这里坐满食客、香气四溢的场景,便又充满了干劲。
周建军偶尔会晃悠过来,叼着烟,看她忙得灰头土脸,忍不住咂舌:“妹子,你这哪像个姑娘家干的事?要不哥帮你找两个相熟的师傅,便宜点……”
“不用,周大哥,我能行。”林晚月总是抹一把汗,笑着拒绝。她不想欠太多人情,更想亲手打造这个梦想起航的地方。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期望。
赵奶奶也拄着拐棍来看过两次,看着那焕然一新的墙壁和平整的地面,浑浊的老眼里流露出欣慰的光芒,嘴里念叨着:“好好干,丫头,好好干……”
就连夜市里相熟的食客,听说“辣妻”盘了铺子要开店,都纷纷跑来打听位置,表示开业了一定要来捧场。这种朴素的认可和支持,成了林晚月疲惫时最好的慰藉。
然而,在这片充满希望和忙碌的景象背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霾,始终如同鬼魅般,悄然跟随着她。
自从当众撕破脸、直指母亲死亡疑云后,林晚月能感觉到,暗处窥探的目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隐蔽和……充满恶意。
尤其是在她独自往返于棚子和正在装修的铺面之间时。
那条连接着桂花弄和解放路后巷的、不算太长但相对僻静的小巷,成了她每日的必经之路。以前推着三轮车出摊时,因为车上家伙什多,又是傍晚人流相对较多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她常常是清晨或深夜独自一人步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变得格外清晰。
有时是身后不远处,那若有若无、如同跗骨之蛆的脚步声,当她猛地回头时,却又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墙角废纸的沙沙声。
有时是巷口一闪而过的、模糊的黑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有时是那种脖颈后方莫名泛起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寒意。
她知道,这绝不是错觉。顾明宇和林晓雪,绝不会因为她租了个铺子就放过她。相反,她越是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和上升的势头,他们就越是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扼杀。
这种无处不在的窥视和潜在的威胁,像一根绷紧的弦,时刻拉扯着她的神经。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每次出门都格外警惕,尽量选择人多的时候,或者绕远路走大路。晚上回棚子,一定会确认门锁和插销都牢固无误。
但百密一疏,或者说,对方蓄谋已久的恶意,终究还是找到了宣泄的缺口。
这天,因为定制的一块用来当招牌的木板需要最后确认尺寸和字样,林晚月在铺子里忙到很晚。等她和周建军介绍的木匠师傅敲定所有细节,送走对方时,夜色已经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笼罩了城市。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呼啸着穿过空荡的巷弄。月亮被厚重的乌云遮挡,只有远处零星几盏路灯,投下昏黄而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石板路。
林晚月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袄,将装着今天收入的布包紧紧揣在怀里,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了那条通往桂花弄的必经小巷。
巷子很深,很暗。两侧是高耸的、斑驳的院墙,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风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变得凄厉,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纸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响,清晰而孤独。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再次袭来,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隐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死死地盯住她的后背!
林晚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没有回头,但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身后的一切动静。
除了风声,似乎……还有另一个极其轻微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混杂在其中!
不是错觉!
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怀里的布包被她攥得死紧,那里面的钱,是她接下来装修和开业全部的希望!
身后的脚步声也立刻加快了,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跟随!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杀意!
他们想干什么?抢劫?还是……更糟?
她不敢再想下去,拼命向前跑。只要跑出这条巷子,到了桂花弄口,那里有住户,就安全了!
然而,就在巷口的光亮近在眼前时,斜刺里,一个高大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猛地从墙角的阴影里窜了出来,拦在了她的面前!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壮硕的轮廓,以及那双在昏暗中闪烁着凶光的眼睛!
“把身上的钱交出来!”一个粗嘎而凶狠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抢劫!
林晚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猛地停住脚步,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试图寻找一丝依靠。
“我……我没钱……”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有些颤抖,但依旧强自镇定。
“少他妈废话!老子盯你好几天了!天天往怀里揣鼓鼓囊囊的布包,当老子瞎吗?”那黑影逼近一步,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汗臭和烟味,令人作呕,“识相点,把钱拿出来,老子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不然……”
他晃了晃手里一样东西,借着远处微弱的光,林晚月看清了,那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冰冷的死亡威胁,如同实质的刀锋,抵住了她的喉咙!
完了!
林晚月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前世被挖心时的冰冷和绝望,仿佛再次降临!
不!不能死!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次,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她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对方的下身狠狠踹去!
这是她前世在底层挣扎时,学到的为数不多的保命招式!
“嗷——!”那黑影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捂着下身踉跄后退。
趁此机会,林晚月转身就想往巷子另一头跑!
然而,对方显然不止一人!
另一个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从她身后的阴影里猛地扑出,一把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一股巨大的力量禁锢了她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
“妈的!臭娘们!敢踢老子!”先前那个黑影缓过劲来,恼羞成怒,握着匕首,一步步逼近,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不光要钱,还要给你放点血!”
冰冷的刀锋,在黑暗中反射着幽光,朝着她狠狠刺来!
林晚月拼命挣扎,但身后的力量太大,她根本无法挣脱!眼看着刀锋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彻底将她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击打在沙袋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那个持刀逼近林晚月的黑影,如同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到,整个人猛地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对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软软地滑倒在地,手中的匕首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林晚月甚至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她身后的那个黑影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钳制着她的手臂力道微微一松。
就是现在!
林晚月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个肘击,狠狠撞向身后那人的肋部!
“呃!”那人吃痛,闷哼一声,手下意识松开了些许。
林晚月趁机挣脱,踉跄着向前跑了几步,惊魂未定地回头。
只见巷子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月光恰好在此刻,顽强地穿透了乌云的缝隙,洒下一片清辉,照亮了巷口的一角。
也照亮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深色工装,身姿笔挺如松,站在那里,仿佛自带一股沉静而强大的气场。面容轮廓冷硬,线条分明,一双眼睛在月色下,深邃如同古井寒潭,此刻正冷冷地扫过地上那个昏迷的黑影,以及另一个正捂着肋骨、惊恐地看着他的歹徒。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出鞘的利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那个仅存的歹徒,被他眼神一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同伴了,连滚爬爬地、如同丧家之犬般,尖叫着逃离了巷子,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巷子里,只剩下林晚月,那个昏迷的歹徒,和这个突然出现、救了她一命的陌生男人。
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如同擂鼓般撞击着林晚月的耳膜。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腿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望向那个男人。
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和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
四目相对。
林晚月在那双深邃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波澜,只有一片令人心安的古井无波。
他是谁?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要救她?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她的心头。
而那个男人,只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确认她没有大碍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转身,迈着沉稳而无声的步伐,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消失在了巷子另一头的黑暗之中。
仿佛他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守护神。
只留下林晚月,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感受着怀中被汗水浸湿的钱袋,和心底那劫后余生、却又因这神秘男子而掀起的、更大的波澜。
致命的跟踪,以一场突如其来的救援告终。
但潜藏在暗处的危机,和这个神秘男人的出现,都预示着,她看似即将步入正轨的生活,实则正被卷入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