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热茶喝透了,寒气顺着毛孔往外丝丝散逸。
老萨满摩挲着腰间沁凉的兽骨符牌,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往山脊赶,晚了雾气再浓,路就难走了。”
陈林森把兽皮地图叠得方方正正揣进怀里,拍了拍马小三的肩膀:“别愣着了,走了!”
马小三连忙抄起背包斜挎在肩,嘿嘿一笑:“俺早就等着了。”
雪里红从布包里掏出几块饼子,塞给陈林森一块:“拿着,路上垫肚子,总比饿肚子强。”
陈林森接过道了声谢,随手塞进怀里。
一行人顺着村后小路往山脊爬,这路果然凶险。
碎石坡陡得能立起锄头,脚下的石子稍一用力就簌簌滚落,砸在下方的灌木丛里发出沙沙响。
“大伙儿脚下踩实了!”徐连长扛着枪在前面开路,声音沉稳有力,“这坡太滑,千万别掉队,掉下去可就成了谷底野兽的点心!”
战士们齐声应和,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跟着,乌黑的枪口在雾气里泛着冷光,那股子肃杀之气让周遭的空气都凝了几分。
老萨满走在队伍中间,手里攥着个铜铃,时不时轻轻一摇,清脆的铃声穿透雾气,驱散着周遭的阴邪之气。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念叨着古老咒语,花白的胡须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雪里红跟在陈林森身后,目光总黏在他的背影上。
见他时不时抬手扶一下胸口的布偶,心里的醋意又翻涌上来,嘴里嘟囔着:“哼,一个破布偶当个宝,真遇到邪祟,能挡得住刀剑还是能挡住阴煞?”。
不知爬了多久,雾气渐渐淡了些,前方碎石坡上突然出现一片平坦空地。
空地上搭着几顶帐篷,帐篷外架着篝火。
火旁坐着几个穿羊皮袄的汉子,正围着篝火烤着什么。
浓郁的烤肉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咦?这儿咋还有人呢?”马小三挠了挠头,好奇地打量着那些人。
汉子们听到动静,立刻警惕地转过头,手里的刀瞬间握紧,眼神像饿狼似的死死盯着陈林森等人。
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脸上一道狰狞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巴。
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战士们手中的枪时,瞳孔微微一缩,握着刀的手不自觉松了几分。
“你们是啥人?来这儿做啥?”络腮胡粗着嗓子问道,语气里的戒备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老萨满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兄弟,俺们是山下松岭屯的,要去天池附近办事,路过这儿,想过来歇歇脚,讨口热水喝。”
络腮胡上下打量着众人,目光在枪口和战士们坚毅的脸上反复逡巡,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咧嘴挤出笑容:“原来是松岭屯的乡亲,俺们是运山货的,在这儿歇歇脚,烤点肉吃。”
“既然是乡亲,那就过来坐,喝口热水,尝尝俺们烤的野猪肉!”
众人见状稍稍放下戒备,走到篝火旁坐下。
马小三闻到烤肉香味,忍不住凑过去:“哎哟,这野猪肉看着就香,俺能尝尝不?”
络腮胡哈哈大笑,连忙递过一块烤得焦香的野猪肉:“吃吧吃吧,管够!山里的东西,不值钱!”
马小三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好吃,比俺娘炖的猪肉香多了!”
徐连长和那几个汉子闲聊起来,问他们运的是什么山货。
络腮胡拍着大腿笑道:“还能有啥?就是些人参、灵芝,还有采的山菇,寻思着运到山外换点钱。”
一边说,一边悄悄给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可陈林森总觉得不对劲。
这些人虽穿着羊皮袄,看着像山里货郎。
他们的手却格外干净,一点老茧都没有。
腰间还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眼神也总在暗处瞟来瞟去,绝不像正经生意人。
老萨满悄悄拉了拉陈林森的衣角,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两人走到离篝火稍远的地方,老萨满压低声音:“林森,俺瞅着这帮人不对劲,不是啥运山货的,倒像是倒墓的。”
“你看他们脚上的鞋,是专门踩墓道机关的软底靴,腰间藏着的家伙,估摸着是洛阳铲和撬棍。”
陈林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那些汉子的鞋底是特制的,“他们敢在这儿逗留,怕是冲着天池墓来的。只是见咱们有枪,才装成运山货的。”
“多半是了,”老萨满点了点头,“天池墓的消息怕是走漏了,只是他们忌惮咱们手里的家伙,不敢暴露身份。这伙人心眼多,得提防着点。”
两人正说着,络腮胡突然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热络的笑:“二位,嘀咕啥呢?快来尝尝烤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林森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啥,俺们就是说这山里雾气大,怕待会儿赶路误了时辰。”
络腮胡眼神闪烁了一下,顺着话头叹道:“可不是嘛!这山里邪乎得很,雾气说来就来,还有不少野兽。”
“你们去天池干啥?那儿路更偏,听说最近还有奇怪的闷响,俺们都不敢往那边去。”
老萨满接口道:“俺们是守山人,天池那边有邪祟作乱,俺们去看看,顺便找找失踪的乡亲。”
络腮胡听到“邪祟”二字,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常态,搓着手道:“原来是守山的好汉,失敬失敬!那邪祟确实厉害,你们可得小心点,不行就赶紧回来,别拿性命开玩笑。”
陈林森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跟着络腮胡回到篝火旁。
他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留意着那些汉子的动静,发现他们总趁人不注意,偷偷打量天池的方向。
雪里红也察觉到不对劲,悄悄凑到陈林森身边,压低声音:“俺看这帮人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陈林森点了点头,对老萨满使了个眼色。老萨满会意,站起身道:“多谢各位兄弟的烤肉和热水,俺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络腮胡愣了一下,连忙起身挽留:“这么快就走?不再歇歇?山里路滑,再多垫垫肚子也好啊!”
“不了,早点到天池,早点找到失踪的乡亲。”陈林森说着站起身,示意众人出发。
众人收拾好东西,顺着碎石坡继续往上爬。
走了没多远,陈林森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汉子正偷偷跟在身后,脚步放得极轻,眼神里满是不善,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显然是忌惮身后的枪口。
“他们跟上来了,”陈林森压低声音对众人说,“这些人是倒墓的,想跟着咱们找天池墓的路,只是怕枪,不敢明着来。”
徐连长脸色一沉,握枪的手紧了紧:“一群毛贼,要是敢耍花样,直接给他们点教训!”
老萨满摇了摇头:“别大意,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还是先别跟他们冲突,免得节外生枝。加快脚步,甩了他们。”
众人加快了脚步,顺着碎石坡往上爬。
身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
络腮胡等人咬着牙尾随,却始终不敢上前。
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林森一行人渐渐远去,身影隐入渐浓的雾气中。
老萨满回头看了一眼那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会在前面设绊子。”
“况且这天池墓的宝贝,怕是早就引来了各方势力,接下来的路,难走啊!”
陈林森点了点头,握紧了怀里的兽皮地图,目光坚定地望向天池的方向。
雾气越来越浓,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前路的凶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