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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龙吟桃木剑(1 / 1)

老萨满家的炕头上,摆着面鹿皮鼓。

鼓面上的皮子都包浆了,是老萨满他爹传下来的。

平时宝贝得不行,只有办正事才拿出来。

炕桌是红松木打的,用了十几年,桌面磨得发亮。

中央摆着两样东西:

一卷黄脆的布卷,边儿上都起毛了。

是前些天从白山湖公主墓里带回来的护墓古卷;

旁边搁着块杏仁大的暗蓝色石头,石面泛着淡淡的水光。

哪怕搁在干燥的炕桌上,也总像裹着层没干的潮气,这就是阴心石。

老萨满坐在炕沿上,后腰垫着个花布靠垫——是张婶给缝的,里头塞的新棉花,软乎得很。

他脖子上挂着副老花镜,镜腿用麻绳绑着,滑到了鼻尖上,也没往上推。

先伸着枯瘦的手摸了摸阴心石。

又拿起桌角那柄桃木残剑。

剑身断了半截,木质上满是深褐色的旧痕。

裂纹里还嵌着点暗黑色的碎屑,看着就老得有年头了。

“这剑是千年老桃木芯子做的,镇邪的底子贼厚。”

“就是断了灵气,白瞎了这么好的料子。”

老萨满指尖划过剑身上的裂纹,忽然抬头看向刚进门的王常喜。

声音慢悠悠的,带着股老辈人的沉稳。

“老王,这剑还是你当年从将军坟扒拉回来的吧?”

王常喜刚扛着锄头进门,锄头柄上缠着新铁丝。

是他昨天晚上连夜缠的,怕陈林森他们爬山时握不住。

他听见老萨满的话,赶紧把锄头靠在门框上,拍了拍裤腿上的土。

凑到炕边,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剑身。

眼神沉了沉,声音也慢了下来,带着点回忆的劲儿:

“可不是咋的!这把剑是林森的亲爷爷陈江水当年砍的千年桃木做的。”

“后来俺们一起去了将军坟,江水为了大伙,跟那尸王换了命。”

“只留了这把残剑,让我捡回来了!”

他转头看向站在炕边的陈林森,语气软得像晒过的棉花。

手还拍了拍陈林森的肩膀:

“那时候你爹陈娃子才五岁,留着个小锅盖头,见天跟在秀莲身后。”

“秀莲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扔下娃子一个人。”

“俺瞅着可怜,就把他接回家养着,后来他娶了媳妇,才有了你。”

“这剑啊,是你爷爷的念想,也是咱屯子的救命符,没你爷爷当年那股子狠劲儿,咱全屯子人都未必能有今天。”

陈林森站在炕边,穿着件灰布褂子,袖口磨得有点起球。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剑身的旧痕,糙得硌手。

陈林森打小就听王爷爷唠爷爷的事儿,可连张照片都没见过。

只知道爷爷是个敢扛事的硬汉子,当年为了不让尸王祸祸屯子,明知是死路也敢闯。

现在摸着这剑,倒像跟素未谋面的爷爷有了点牵连,连指尖都透着股热乎气。

“萨满爷爷,这阴心石真能把剑的灵气补回来?要是不行咋整啊?”

陈林森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他之前用过这把残剑,只能说比一般剑强一点儿,但不多。

“试试就知道呗,老辈传下来的法子,错不了。”

老萨满说着,从炕柜里翻出个红布包,布包上绣着个简单的八卦图。

是他年轻时自己绣的。

打开布包,里面是朱砂、五谷和一小碗清水

——朱砂是去年从山外头买来的,红得发紫;

五谷是咱屯子新收的,高粱、玉米、大豆、小米、荞麦,颗颗都挑的饱满的,沾着阳气;

清水是早上从井里打的,还带着点凉劲儿。

老萨满先把阴心石搁在朱砂里滚了一圈,石面立马沾了层红粉,像裹了层红霜。

接着他用手指蘸着清水,在桃木剑的断口处画起符纹

——纹路弯弯曲曲的,像极了古卷上的山水纹,也像屯里人常说的“引魂护家线”。

他边画边唠:“这符纹是老辈护墓人传下来的。”

“每一笔都得对着方位,东南西北中,错一点都不行。”

“蘸清水是为了通灵气,画完了还得敲鹿皮鼓。”

“唤着剑里沉睡着的劲儿,不然阴心石嵌进去也没用。”

画到末尾时,老萨满拿起炕头的鹿皮鼓,用鼓槌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的声儿不算大,却震得人耳朵发酥,连炕桌上的粗瓷碗都颤了颤。

像是在唤着剑里藏着的、属于陈江水的那股子护屯心气。

就在这时候,院外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苏晓挎着个蓝布包进来了,布包是城里她娘给缝的。

上面绣着朵山丹丹花,针脚密得很。

她刚从张婶家过来,布包里装着刚烙好的油饼,还热乎着。

一进门就喊:“萨满爷爷,王爷爷,林森哥!张婶让俺把油饼送过来,还热乎呢!”

苏晓把布包搁在炕桌角,凑过来看老萨满画符。

眼睛瞪得溜圆:“萨满爷爷,您这画的是‘引灵符’吧?俺在您那本儿旧书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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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萨满点点头,手里的动作没停。

他把滚过朱砂的阴心石对准桃木剑断口的凹槽。

拇指按在石面上用力一压,只听“咔嗒”一声轻响。

阴心石竟严丝合缝地嵌进了剑里,像是天生就长在那儿,连点缝都没有。

紧接着,他抓起五谷撒在剑身上,高粱粒、玉米粒落在剑上,“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又拿起鹿皮鼓敲了起来——这次鼓点密了些。

像秋雨打在玉米叶上,“哒哒哒”的,裹着股老辈人传下来的郑重劲儿。

就在这时,桃木剑忽然亮了!

先是阴心石泛出淡蓝色的光,跟湖水里的月光似的。

接着蓝光顺着符纹爬满剑身,裂纹里像流着蓝色的水。

连嵌在缝里的暗黑色尸气碎屑都被蓝光裹着,慢慢消散,没了踪影。

陈林森刚要伸手去碰,剑身上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嗷——”,不是兽吼,倒像极了传说里的龙吟。

震得炕桌上的古卷都颤了颤,连院外老榆树上的叶子都“沙沙”响,像是陈江水在天上应和着这声叫唤。

“成了!成了!”老萨满猛地停住鼓槌,脸上露出点笑意,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这是龙吟剑气!沾了阴心石的水脉精魂,更裹着你爷爷当年护屯的心气。”

“别说劈山砍石了,就是阳木穴的木煞来了,也能一剑劈散,保准没啥事儿!”

陈林森赶紧握住剑柄,入手竟不凉,反倒暖乎乎的。

像握着爷爷当年握剑时的温度,连手心都发暖。

他走到院角,对着一棵碗口粗的小榆树挥了挥剑。

没咋用力,就听“唰”的一声,跟风吹过似的,那榆树枝“咔嚓”就断成了两截。

断面齐得跟用锯子锯过似的,木屑还带着股淡淡的桃木香。

混着阴心石的水润气,飘在空气里。

“我的娘哎!这也太邪乎了!”王常喜看得眼睛都直了。

赶紧凑过去摸了摸断枝,又摸了摸桃木剑,手指在剑身上蹭了蹭。

“当年江水兄用它斗尸王的时候,还没这么大劲儿呢!”

“现在这剑认了你,倒更显灵了,这都是缘分呐!”

院门口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小嘎子跑进来了。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卷着。

露着俩沾着泥的脚丫子,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红纸。

上面用红墨水画着歪歪扭扭的圈儿,像是个不成形的符。

他跑得气喘吁吁,进门就喊:“陈大哥!俺的驱邪符画好了!”

“你带着它,去岳桦林就不怕邪乎玩意儿了!”

小嘎子凑到剑边,看见桃木剑还亮着蓝光。

眼睛瞪得溜圆,跟铜铃似的:“陈大哥,这剑咋还发光呢?”

“比俺听的龙故事还厉害!俺能摸摸不?”

他伸出手,又赶紧缩了回去,怕碰坏了。

最后只敢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剑身上的蓝光。

立马缩回手,咧着嘴笑:“哇,不烫!暖呼呼的!”

老萨满把古卷往陈林森面前推了推。

指腹点着古卷上岳桦林的图画。

慢悠悠地说:

“现在有了这剑,你们去阳木穴就更稳妥了。”

“按古卷上的树瘤找路,那树瘤是‘引路灯’,圆鼓鼓的,跟小馒头似的,错不了。”

“九棵岳桦围的是聚灵阵,得子时取木灵枝。”

别错过了时辰——那木灵枝是阵眼,没它。

岳桦林的木煞还得闹,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说着,突然咳嗽了两声,用袖口捂了捂嘴,脸色有点发白。

苏晓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囊。

里面装着雄黄和朱砂。

递到老萨满手里:“萨满爷爷,张婶让俺给您带的。”

“说您费神,用朱砂泡点水喝,能安神。”

“雄黄您也收着,要是夜里有啥虫子,撒点就能驱走。”

就在这时候,院外头飘进来股更浓的油香味儿,还混着葱花的鲜气。

张婶的大嗓门也传了进来:

“林森啊!油饼又烙了两张,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再给你们带俩煮鸡蛋,路上饿了就吃!”

张婶端着个竹篮走进来。

围着蓝布围裙,围裙上沾着点面粉。

头发用个红头绳扎着,显得精神得很。

竹篮上盖着块白布,掀开白布,油饼的热气“腾”地冒出来。

金黄金黄的,还撒着层芝麻,看着就好吃。

篮子底下还放着几个煮鸡蛋,个个圆滚滚的,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还热乎着。

张婶看见桃木剑还亮着蓝光,也吃了一惊,手里的竹篮都晃了晃:“这剑咋还发光呢?”

陈林森把剑背在背上,蓝光慢慢暗了下去。

只剩阴心石还泛着淡淡的光,像颗藏在木头里的星星。

不晃眼,却让人心里踏实。

他接过张婶递来的竹篮,里面的油饼还热乎着,贴着胳膊都发暖。

他看着眼前的人:老萨满正把古卷折好,放进红布包里,小心地收进炕柜。

王常喜拿着块布,仔细擦着那把老锄头——那锄头还是当年陈江水用过的,现在擦得锃亮。

苏晓把描好的岳桦林地图折成小方块,塞进他背包的侧袋。

还叮嘱“这地图俺标了红圈,红圈就是九棵岳桦,别走错了。”

小嘎子拽着他的衣角,把那张画歪了的驱邪符塞进他衣兜。

说“陈大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回来给俺讲岳桦林的故事呗。”

张婶还在旁边唠着“路上别逞能,要是实在难走,就先回来,咱再想办法,饿了就吃油饼,别扛着”。

秋阳还洒在屯子上,暖得跟刚出炉的油饼似的,老榆树上的叶子晃了晃,像是爷爷在天上看着。

院外的玉米垛子金闪闪的,堆得跟小山似的,映得整个屯子都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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