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止这一封信。
若只有这一封信,身为顺天府尹,素有京城官场万金油之称的徐燎也不至慌乱至此,他本能看向肃王方向,可除了那一眼警告,肃王再没给过任何指示。
徐燎不禁长出一口气。
徐燎道:“启禀陛下,郑大人家中书房信件藏书已经全部检索完毕,这是郑昊书房内搜出来早年往来信件,还有一些拓印誊抄的账册细则,上面内容均与遗书当中提到贪墨土地案有关”
“而且臣发现”
元化帝惊天怒火,一直忍着,他不信还能有一省巡抚、中书令家族参与资助谋反,更令他无法接受的事。
“你发现什么?”
元化帝强压怒火问道。
此时的林潭,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在徐燎说出郑昊书房内搜出账册,他就已经知晓,今日的事,郑昊的死,全都冲着他来,全都是有预谋的。
原来先前借宣同惨案,勾连上他与三皇子只是幌子。
要彻底掀当年西北的脏事,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此时,林潭不禁抬头看向肃王方向,几步之遥的男人,前几日还在跟自己下棋,不说谈笑风生,淡漠间也没有任何异常,眨眼不过几日,一柄无声的屠刀就已经悬在他的头颅上。
是哪里出了纰漏,当年的事他林潭自认为,抹得天衣无缝。
所有林氏一族的人也都全都摘干净,怎地还会叫人拿住把柄!
“臣发现!”
“郑昊留下的书信中,有几页是最近几年,羌人来犯之后朔州土地大宗买卖,但这部分很明显是后加上去的,而且笔迹是郑昊本人亲手所写”
林潭脑袋嗡地一声。
万般愕然地看向徐燎。
怎么会
朔州的账郑昊怎么记录?
分明朔州的土地跟凉王府半点干系都没有,郑昊他又从哪里知晓!
此时。
姬珩低下头没有一点温度的瞳仁与林潭对上,他惯常淡漠的脸上,竟诡异浮现一抹笑,一抹令人胆寒至极的笑。
此等连环计
这是阿毅想出来的?
柳三泰已经通体发寒,整个人,全身上下全都冷透了,一步步算计,没有一步遗漏,从宣同李家再到郑昊,以看似毫无干系的计策将林潭一把拽下水。
倏地,袖子被人扯了扯。
是张栋。
张栋递上来一方帕子,声音压到极低道:“擦擦汗!”
柳三泰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全然失态了。
“你是说,凉王谋反之前羌人铁骑踏破我大邕国门的时候,还有人,还有官员抢占老百姓的土地!”元化帝笑得渗人,声音更是渗人到极致,“你是说我大邕朝省级别的二品大员,与人勾连,趁国家危亡大发国难财,毫无底线廉耻吸食民脂民膏”
“陛下”
元化帝反应绝对是气极,多少老臣一辈子都没见过元化帝如此生气的一面,太子殿下带头叩头,“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息怒!哈哈”元化帝诡异笑了两声,拿着郑昊遗书轻飘飘扔在龙椅下头,“朕笃信的肱骨大臣吃里扒外,落井下石,朕的儿子,为权柄不顾祖宗基业!”
“你们叫朕息怒!”
“朕要如何息怒!”
“来人,着刑部大理寺立即前往辽东逮捕廖继明!”元化帝摇摇晃晃几下,坐在椅子上怒道:“三司即刻彻查山西土地、大宗生意往来,许英才!”
一直沉默站在官员中的鸿胪寺卿许英才,出列,“陛下,臣在!”
“你为山西布政使朕还没正式撤掉你的职位!”元化帝道:“即日起,你与武德王返回山西协同三司彻查,给朕往根底里查!”
武德王乃是皇室最德高望重,一向以铁面无私著称的老王爷。
元化帝叫上他。
也就是说明,心里已经开始放弃三皇子了。
这一天早朝散朝,群臣没再像以往一样,三三两两聚堆聊天,彼此之间隔了距离甚远,什么话都不敢说,什么风向都不敢胡乱猜测。
终于走出宫门。
张栋叫了一声,“柳大人!”
柳三泰忧心忡忡,回头道:“怎么了,张大人?”
张栋一只手撑着墙,“等会、等会,叫我散散汗,我在京做官快二十年了,还从未见陛下如此震怒,吓死我了”
柳三泰勾勾唇。
吓死你了么?
他也差点吓死了。
都是他自己教出来的好徒弟,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直接要了一串人的命。
若非今日早朝情势飞转,他都以为自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就在此时。
林潭等中书令一众官员路过身边,所有目光都冷如冰刺地盯在柳三泰一人身上,虽一句话没说但当中敌意显露无疑。
“柳大人!”
林潭到底憋不住,率先开口,“你倒是教了个好学生!”
柳三泰一怔,转而道:“林大人客气,下官只是叫他何为天地正义,忠君报国!”
“好一个天地正义,忠君报国!”
中书省其他官员坐不住了,当即就出言攻讦,“你的学生胡乱攀咬,证据都没有详实,就大闹刑部,若非你的学生周毅又何来今日圣上震怒!”
“如若圣上龙体,因你学生之故受到损伤,便是你等有一百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自己犯法,金銮殿上说不过,就私下来找人麻烦。
“打嘴架有意思么?”
倏地一道声音逼近,是柳三泰的四个学生,周毅等走到近前全都挡在自己恩师跟前,维护之意明显,“晚辈恩师,教授天地君亲师,没有一样能叫人置喙,这位大人如若看不惯,尽管回家教授子女作奸犯科便是,何必要来眼红别人!”
周毅一开嗓,就要把人气死。
那官员明知说不过还要开口,被其他人拉走。
临走前,林潭冷冷地盯着他,“倒是小瞧了你!”
“林大人,小瞧晚生的话,你说过好几次了!”
周毅冷声道:“晚生倒是也希望,你还有机会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