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其他考生，在巡抚衙门跑腿六年的周毅，答第二场对比第一场更加得心应手，第二场第一天，周毅照样火力全开，压力给到附近的学子，都被他卷得片刻未敢歇息。
整个第二场，徐稚都在观察周毅。
但也仅限观察，第一场使坏的差役已经被羁押，第二场对比第一场也没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即便他想搞出点什么来，第二场周毅警惕已到极致。
但凡有脚步路过，他必然停下笔来，待周遭彻底安静毫无威胁再继续答题。
第二场第二天，周毅明显感觉自己后劲不足。
不是文章写不出来，而是精力。
活人牢笼不是白叫的，连续几个晚上睡不踏实，到了第三天，周毅跟一群考生喊完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之后，趁着脑袋清醒，一口气检查誊抄完所有答题。
待他第二场全部结束，时辰还没到中午。
与此同时。
太子府詹事李庚，才一到山西便直奔布政使衙门，他身后跟着刑部六品主事马俊，都察院徐建海，布政使衙门门房听说是京城来人，立刻飞奔进去禀报。
许英才料到京城会来人。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李庚、马俊才走到书房，许英才便一身素衣出来迎接，“本官听闻李詹事与徐大人、马大人到，前来迎接，一路风尘，几位辛苦！”
徐建海眉头一挑。
他倒是淡定！
许英才山西发迹，他正好在大昭寺税务案抽身，因此并未见过面。
而马俊则是临时外派，被刑部吏部挑中，前往山西，勒令山西省布政使许英才就考生借籍一事，回京问话。
“本官太子府侍讲李庚！”
李庚继许英才开场白之后，主动道：“此番是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山西观摩山西乡试，顺便与许大人一道上京，叨扰麻烦，还请许大人见谅！”
李庚话说的明白。
观摩山西乡试是幌子，是太子殿下叫我来安抚你才是真的。
至于徐建海与马俊更是各有立场。
几人寒暄一会。
许英才道：“山西之事，是本官处事急躁在里面，圣上与吏部调人询问是应该的，是今日便要走么？”
一省朝廷要员。
便是败落了也要给三分薄面。
谁知，何日再东山再起。
即便马俊和徐建海是来逮人的，官场上的面子也要给到。
徐建海笑道：“本官当年为凉州通判，一晃六年，上次来山西还是凉王祸乱之前，许大人不急，本官也有至交好友要拜访！”
马俊觑了一眼，好不得罪人的徐建海，他道：“许大人，见谅，吏部刑部文书有命，要许大人在九月之前离开山西。”
今个便是八月二十八。
九月底离开，岂不是后日便要离开？
许英才淡然一笑，“也可，既是吏部刑部催促，那本官便全听二位大人的，只要不是今日便好！”
李庚没想到许英才竟是这样一副好脾气，“许大人，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
“今日是本官外甥乡试第二场的日子。”许英才说：“这孩子在我身边长大，我得看看他，若不然骤然离开山西，本官怕他考不好最后一场”
“你的外甥？”
李庚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个名字，“可是小三元，周毅？”
听到周毅的名字，徐建海心头骤然一跳。
不禁愕然道：“许大人，您的外甥是凌河镇的那个周毅？”
当年红衣教案件关联深广，许英才自然知道，周毅是如何暗中帮衬王家，他回以徐建海个饱有深意的眼神，“是，这孩子是有些小聪明，原是徐大人都听说过他。”
对，周毅。
徐建海何止听说过。
若无当年周毅那一份拙言录，他也不会在圣上跟前挂名，更不会走出山西，达到如今的位置。
此一刻。
徐建海心中情绪复杂。
他能有今日与周毅分不开，但京城官场处处波诡云谲，他早已投身徐门，如今来山西，也是徐门的指派，这许英才竟是周毅的舅舅。
徐门在上头压着，他连给许英才放点水都做不到。
可叹，缘分弄人啊！
“山西考生借籍一事，虽有言官参奏，但圣上并未直接震怒。”徐建海心念一转安慰道：“我们此行，也不完全是督促许大人进京，对于这一点上，您尽可以放心。”
“哦？”
许英才极为浅淡的笑了下，“林大人父亲八十大寿就在九月初，若是几位大人有空，也可以去看看，本官想来是没机会去林府喝酒了”
李庚瞳孔骤缩，立刻岔开话题，“既是许大人的外甥，小三元今日出考场，那算算时辰也该快了，不如许大人您先去忙？”
许英才起身，“那本官就先告辞了！”
许英才过的清贫，整个山西布政使衙门皆知，京城来了官，也没见他大摆宴席接风洗尘，倒是人在贡院的洪灏得知京城来人，来的还是都察院与刑部的人。
内心感叹完徐门动作迅速。
心思又活到一边去了。
此时，贡院门口人车鼎沸。
从第一个学子被差役搀扶着走出来，考生们陆续从贡院里出来，柳三泰与周大力、周汉唐站在马车跟前，胜子与张家唐家家丁，守着门口，不多时就见道路一头窃窃私语声不断。
接考生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一身素白长衫的许英才从人群里走出来。
“许大人！”
“这是许大人吗！”
“许大人，您怎么突然来贡院，是要进去监督乡试吗！”
几声议论之后，有往届学子认出许英才，壮着胆子与他说话。
许英才笑笑，“不必紧张，我也是来接家中孩子的。”
“您家的孩子，也在今年乡试？！”
这时候还没有人注意到，许英才的自我称谓，已经从本官变成我了。
“是，参加今年乡试的我外甥。”
“您的外甥？”
一听山西第二大的官，外甥也参加今年乡试，人群纷纷好奇，许英才也不瞒着，走到柳三泰等人跟前，大大方方地道：“我的外甥，便是凌河镇小三元周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