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京城的节日气氛越发浓厚。宫里宫外张灯结彩,仿佛之前那场血腥的清洗从未发生过。
但王瑾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皇帝赐名“王瑾”,将他推到了聚光灯下,也推到了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心。李丞相虽然倒台,其核心党羽也被清算,但他在朝野经营数十年,关系网盘根错节,总有一些漏网之鱼或是受过其恩惠、心怀怨恨的势力潜伏在暗处。
皇帝雷厉风行地处决了赵天德,再次沉重打击了这些残余势力,断了他们不少财路和指望。新仇旧恨叠加,让他们将怒火集中到了那个最早揭破军粮案、如今风头正劲的太监——王瑾身上。
这些情报,是王瑾通过小禄子,以及他暗中结交的几个底层太监,零零碎碎收集来的。虽然不完整,但足以让他提高警惕。
这日,皇帝下旨,让王瑾出宫一趟,前往京郊的皇庄,查验一批新进的、准备供乾清宫开春后使用的瓷器。这是一项不大不小的差事,既体现了信任,也是一种历练。
王瑾只带了四名刚刚通过小禄子暗中考察、初步纳入“自己人”范畴的年轻太监,以及两名负责搬运物品的杂役太监,乘坐一辆青布马车,轻车简从地出了宫。
马车驶出皇城,街道上的热闹扑面而来。叫卖声、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充满了鲜活的市井气息。王瑾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熙攘的人群,心中竟生出几分恍惚。来到这个世界,他大部分时间都困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几乎快要忘记宫墙外是什么样子了。
然而,这份短暂的松弛很快就被警惕取代。越是远离皇宫,潜在的危险就越大。
皇庄位于京西,需要经过一段相对僻静的山路。时值深冬,山路两旁树木凋零,视野开阔,但寒风凛冽,人烟稀少。只有车轮碾过冻土发出的单调声响,以及马蹄嘚嘚的声音。
王瑾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四名随行的太监都是他精心挑选的,虽然没经过什么训练,但胜在机灵、忠心。出发前,他特意叮嘱过,此行可能不太平,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马车正行驶间,突然,前方传来车夫急促的“吁——”声,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王瑾心中警铃大作,沉声问道。
话音刚落,只听“咻咻”几声尖利的破空之声从道路两侧的枯树林中响起!数支闪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般,激射而来,目标直指马车车厢!
“有刺客!保护王公公!”车外一名反应最快的太监嘶声大喊,同时拔出腰间用来防身的短棍(这是王瑾允许他们带的),奋力格挡射来的弩箭。
另外三名太监也立刻围拢到马车周围,挥舞短棍,拼命抵挡。然而他们终究是没经过训练的普通太监,短棍哪里挡得住劲弩?只听“噗嗤”一声,一名太监的肩膀被弩箭射穿,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另一名太监的大腿也中了一箭,鲜血瞬间染红了裤管。
“不要硬拼!找地方躲!”王瑾在车内厉声喝道,同时猛地踹开车门,滚落在地。他前世在夜总会虽然没打过架,但躲避醉汉的追打、客人的骚扰却是家常便饭,身手还算灵活。
他刚滚到一块路边的岩石后面,就听“哆哆哆”几声,刚才他乘坐的马车车厢已经被好几支弩箭钉成了刺猬!拉车的马匹臀部也中了一箭,疼得嘶鸣一声,人立而起,拖着残破的车厢发疯般向前冲去,眨眼间就冲下了山路旁的陡坡,传来一阵木头碎裂的轰响!
七八个蒙面黑衣人从树林中跃出,手持钢刀,眼神冰冷,直扑王瑾藏身的岩石!他们的动作迅捷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亡命之徒!
剩下的两名还能动的太监悍不畏死地冲上去阻拦,但一个照面就被砍翻在地,生死不知。
王瑾背靠岩石,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他手中只有一把用来裁纸的锋利小刀,面对这些专业的杀手,根本毫无胜算。
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死在这荒山野岭?
不!绝不能!
他目光急速扫视四周,看到不远处陡坡下,那辆摔得四分五裂的马车旁,似乎有一个车轱辘还在缓缓转动。坡下是更茂密的枯草丛和乱石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一个黑衣人挥刀向他劈来的瞬间,王瑾猛地将手中裁纸刀奋力掷向对方面门,同时身体向侧面一扑,不顾一切地向着陡坡下滚去!
那黑衣人没料到王瑾还有这一手,下意识偏头躲闪。就这一瞬间的耽搁,王瑾已经滚下了陡坡!
“追!不能让他跑了!”为首的蒙面人低吼一声,率先追下陡坡。
王瑾在陡坡上翻滚,天旋地转,尖锐的石块和枯枝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火辣辣地疼。但他根本顾不上,只能拼命护住头脸,任由身体向下滚落。
“嘭!”他重重地摔在坡底厚厚的枯草丛中,摔得七荤八素,眼前发黑,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嘴里满是血腥味。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听到坡上急促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完了!他心中一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以及官兵的呼喝声!
“什么人?!胆敢在京畿行凶!”
是巡城的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他们或许是听到了这边的打斗声,或许是例行巡逻经过!
那些黑衣人已经冲下陡坡,距离王瑾只有十几步远。听到官兵的呼喝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为首之人眼中闪过不甘和怨毒,狠狠地瞪了王瑾一眼,发出一声短促的唿哨。
剩余的几个黑衣人立刻放弃攻击,如同鬼魅般迅速遁入另一侧的树林,消失不见。
王瑾瘫在枯草丛中,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看着湛蓝却冰冷的天空,听着官兵越来越近的呼喊,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离自己原来这么近。
李丞相的余孽果然不会放过他。
这次侥幸逃脱,下次呢?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看着坡上那几具生死不知的太监尸体,看着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和渗血的伤口,一股冰冷的怒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慢慢在心底滋生、蔓延。
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
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足以保护自己,甚至消灭敌人的力量!
喜欢宦海浮沉从darlg到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