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难缠的鞠义(1 / 1)

上谷郡的风,带着草原的粗粝和深秋的寒意,吹过沮阳城外连绵起伏的丘陵与荒原。与涿郡的惨烈攻城、代郡的险峻伏击不同,这里的战局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胶着与平衡。

鞠义的大营扎在一片背风的高地上,营寨修筑得异常规整坚固,壕沟、栅栏、哨塔一应俱全,警戒森严,透著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与老练。中军帐内,炭火盆驱散著寒意,鞠义正与几名心腹部将研究著一幅简陋的上谷地形图。他年约五旬,面容刚毅,皱纹如同刀刻,一双眼睛不大,却锐利如鹰,下颌留着短硬的胡茬,整个人如同一块被风雨打磨过的岩石。

“将军,涿郡文丑将军又受挫,损兵折将;代郡颜良将军轻敌冒进,在飞狐径中伏,折损过万,狼狈退回。”副将低声禀报著刚传来的消息,帐内气氛有些凝重。

鞠义放下手中的炭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诮,随即恢复古井无波。“颜良勇而无谋,恃强轻进,有此一败,不足为奇。文丑攻城本非其所长,又遇坚城利器,受挫亦在情理。”他的声音低沉平缓,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兔死狐悲,只是在陈述事实。

“将军,如今中路、北路皆不利,我军在此与幽州军僵持,主公那里”另一名部将欲言又止。

“主公如何想,非我等所能置喙。”鞠义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稳,“我等职责,乃是完成军令,攻取上谷,威胁蓟城侧翼。至于其他,多想无益。”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地图上沮阳城的位置,“苏嫣、赵晟,一个勇决,一个持重,配合尚算默契。前次侥幸劫营得手,挫其锋芒,然其主力未损,据城而守,又有骑兵之利在外游击,急切难下。”

“那将军之意是?”

“强攻伤亡必大,且沮阳城坚,非涿县可比。”鞠义缓缓道,“幽州军欲以守代攻,消耗我军。那我便反其道而行之——不急于攻城,先剪其羽翼,断其外援,困死此城。”

他部署道:“传令,多派游骑,广布斥候,将沮阳周边五十里内的水源、村落、道路详情尽数掌握。尤其是通往广阳、代郡的各条小径,多设暗哨卡点。从明日起,每日派数支千人队,轮番清扫城外,遇小股幽州游骑,务必歼灭;遇其大队,则结阵自守,消耗其马匹体力。同时,加紧制造攻城器械,尤其是井阑和冲车,不急于使用,但需备足。”

“将军是想逼他们出城决战?或是困其粮草?”部将问。

鞠义摇头:“苏嫣、赵晟皆非庸才,不会轻易出城浪战。沮阳乃郡治,存粮当可支数月。我要的,是控制战场外围,压缩其活动空间,消磨其锐气,同时向主公展示我军稳步推进、未落下风。待涿郡、代郡战局有变,或我军器械完备、时机成熟,再行雷霆一击。此乃稳扎稳打之策,虽慢,却难出错。”

众将恍然,佩服鞠义的沉稳。在颜良冒进惨败、文丑急躁受挫的对比下,鞠义这种不求速胜、但求无过的策略,显得格外清醒。

然而,鞠义心中并非全无波澜。郭图派来的监军使者就在营中,虽然对他还算客气,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如芒在背。他也听闻了文丑军中因监军调查而士气低落之事。如今两路皆败,邺城那边对他的压力,恐怕只会更大,不会更小。主公的耐心,还有多少?

“还有,”鞠义补充道,“派人回邺城,呈送军报。详细禀明我军进展、战术意图,以及幽州军骑兵精锐,尤擅奔袭,我军需稳扎稳打,以免中伏。请主公明察,并督促粮草辎重,尤其是箭矢、牛皮、木材,需源源不断运来。”

他需要向袁绍表明自己的“努力”和“困难”,既避免被指责为消极避战,也为可能旷日持久的对峙提前铺垫。

沮阳城内,气氛同样不轻松。苏嫣手臂的箭伤已无大碍,但上次劫营反被将计就计、折损了不少精锐骑兵的失利,让她心中憋著一股火,也更多了几分谨慎。

城守府中,她与赵晟对坐。

“鞠义老贼,果然难缠。”苏嫣看着城外袁军每日例行公事般的清扫和越来越严密的封锁,秀眉微蹙,“他不攻城,也不冒进,就这么一点点收紧口袋,清扫我们的眼线和游骑。再这么下去,城外消息越来越难传递,骑兵的活动范围也会被压缩。”

赵晟点头,面色凝重:“鞠义用兵,如其为人,沉稳狠辣。他这是在等,等我们沉不住气,或者等涿郡、代郡那边出现决定性的变化。”他顿了顿,“蓟城最新指令,仍是令我们坚守,消耗敌军,寻机歼敌,但不可浪战。主公似在筹划更大动作,需要时间。”

“时间”苏嫣走到窗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们最缺的也是时间。城内存粮虽足,但箭矢、火油、擂石消耗颇大,补充困难。骑兵困在城中,如同猛虎关入笼中。必须想办法,打破鞠义的封锁,至少,要让他不能这么安稳地围困我们。”

赵晟沉吟道:“硬冲不可取。鞠义阵战严谨,防备周密。或许可以效仿田豫将军,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熟悉,进行更隐蔽、更突然的袭扰,目标不是杀伤多少敌军,而是破坏其计划,打击其士气,让其始终不得安宁。”

苏嫣眼中一亮:“你是说,小股精锐,渗透出去,专门袭击其后方薄弱处?比如他的粮道?虽然主要粮道来自中山方向,戒备森严,但从前沿大营到各清扫部队之间的补给线呢?还有他派出去的斥候队、巡逻队?”

“正是!”赵晟道,“选出最悍勇、最熟悉本地山野小径的士卒,甚至可招募边民猎户为向导,组成数支‘猎杀队’,每队不过三五十人,携带强弓、短刃、火种,昼伏夜出,不与其大队纠缠,专挑落单的、小股的敌人下手,焚毁其临时堆积的物资,截杀其传令兵和斥候。要让鞠义的每一个哨位、每一次巡逻、每一支运输队都提心吊胆!”

苏嫣抚掌:“此计甚妙!不仅能打击敌军,还能将我们的影响力重新扩展到城外,甚至可能捕捉到有价值的情报或俘虏。此事,我来亲自挑选人手和制定路线。赵将军,城防和正面牵制,就拜托你了。”

“苏将军放心!”赵晟抱拳,“我必让鞠义以为我军主力仍困守城中,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数支由幽州军老兵组成的精锐“猎杀队”,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水滴渗入沙地般,悄然从沮阳城数处早已探明的隐秘出口(潜出,消失在城外的黑暗与丘陵之中。

接下来的几日,鞠义大营外围开始出现一些“意外”。

一支前往前沿哨位换防的五十人小队,在穿过一片桦木林时遭遇冷箭袭击,队正和三名什长第一时间被射杀,队伍大乱,随即遭到来自多个方向的短促突击,死伤十余人人后,袭击者迅速消失在林中,只留下一地狼藉和燃烧的辎重小车。

一处靠近水源的临时物资堆放点,在深夜莫名其妙起火,虽然守卫奋力扑救,仍烧毁了部分箭矢和备用帐篷。

更让鞠义恼火的是,派出去侦察幽州军动向的几支精锐斥候队,接连失去联络,数日后才在偏僻的山沟里发现他们的尸体,装备被剥走,尸体上留下的伤痕显示对方手段干净利落,极可能是老手所为。

虽然每次损失都不大,但频率越来越高,且发生的地点越来越靠近大营核心区域。袁军士卒,尤其是需要外出执行任务的部队,开始变得紧张兮兮,风声鹤唳,行进时加倍警惕,速度却慢了下来。夜间营寨的警戒也被迫加强,士卒休息受到影响。

鞠义召集将领,脸色阴沉。“看来,城里的老鼠,不甘寂寞,跑出来觅食了。”他冷声道,“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巡逻队加倍,且需由校尉以上军官带领。物资堆放点增派守卫,夜间加倍明哨暗哨。再派几支精锐骑队,反向搜索,以小队对小队,务必揪出这些老鼠,生死勿论!”

然而,这种“猫鼠游戏”对于熟悉地形的幽州“猎杀队”而言,袁军的大规模搜捕往往收效甚微,反而因为频繁调动,暴露了更多破绽,给了“猎杀队”新的机会。鞠义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场无法速胜、却又无法摆脱的治安战和消耗战。他的稳步推进策略,被这些无孔不入的袭扰,拖得有些步履蹒跚。

这一日,来自邺城的紧急军令和监军郭援的“关切”询问同时抵达。

军令措辞严厉,提及颜良新败,文丑受阻,敦促鞠义“加快攻势,勿使敌军嚣张”,并隐约暗示“若南路亦无进展,恐伤主公之望”。

监军郭援则皮笑肉不笑地“建议”:“鞠将军用兵沉稳,人所共知。然如今两路受挫,唯将军此处与敌相持。若能率先破敌,必是大功一件,可安主公之心,亦堵悠悠众口啊。不知将军可有破敌良策,需援回禀主公否?”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缓缓压向鞠义。他望着帐外阴沉的天色,又看了看地图上那座依然矗立的沮阳城,以及代表无数小股袭扰的红点,第一次感到了一丝疲惫与烦躁。

“传令,加快井阑、冲车打造。三日后,我要看到至少二十架井阑就位!”鞠义沉声下令,“同时,加大清扫力度,各营抽调精锐,组成剿杀队,由我亲自指定将领统领,务必在五日内,肃清城周三十里内的所有幽州游骑!”

沮阳城头的苏嫣和赵晟,很快察觉到了袁军行动的变化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鞠义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赵晟道。

苏嫣冷笑:“两路败绩,邺城催逼,他再沉稳,也顶不住。传令各‘猎杀队’,暂时收敛,避其锋芒,退回预设隐蔽点。接下来,该准备迎接他的攻城了。告诉将士们,鞠义的先登死士名震河北,但我们幽州军的城墙,也不是纸糊的!他要战,那便战!”

上谷的战云,在短暂的僵持后,因外界的压力和内部的较量,再次开始凝聚、翻涌。而这一切,都被详细记录在发往蓟城和邺城的战报之中。黄超在蓟城,看着三方战线截然不同的战况,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目光投向南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名为“官渡”的地方。

“袁本初,你的五十万大军,已经显出疲态了。曹操你的刀,磨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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