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平户县的屋檐，冬瑶就带着周曦曦来到了清风茶馆。李进刚把说书的家伙什收拾妥当，见母女俩进来，笑着招呼：“来得正好，我正打算锁门呢。”
“李先生，牙婆说那处院子今日正好空着，咱们现在过去看？”冬瑶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裙，手里挎著个布包，里面装着刚买的油饼，是给李进当早食的。
“走吧。”李进接过油饼，分给周曦曦半块，“让你娘等久了吧？”
周曦曦嘴里塞得鼓鼓的，摇著头含糊道：“没有，娘说李先生忙，等多久都乐意。”这丫头跟着李进学了些日子规矩，嘴甜了不少，哄得冬瑶时常笑骂“没良心的小丫头”。
三人往城西走去，牙婆早已在街角等著。那是个穿蓝布衫的中年妇人，见了李进，脸上堆起热情的笑：“李先生可算来了！那院子我昨儿又去瞧了一遍，收拾得干干净净，保准您满意！”
李进笑了笑：“张婆费心了。”他找宅子有些日子了，起初要么是院子太小，要么是价钱太高，要么是地段偏僻，总没合心意的。直到昨天张婆来说，城西有处三进的宅院要急售，原是个布匹商人的家产，只因儿子赌钱输光了家底，才不得不忍痛割爱。
“您是不知道，那王老板前几年多风光啊。”张婆边走边絮叨，“家里光是绸缎庄就开了三家，这院子是他花了八千两盖的，金砖铺地，雕梁画栋，在平户县也是数得着的好宅子。可架不住儿子不争气，跟着一群狐朋狗友赌钱，先是输了铺子，后来又把田产都押上了，最后连宅子都保不住”
周妍妍听得唏嘘：“好好的家，就这么败了？”
“可不是嘛。”张婆叹了口气，“那王老板今早送儿子去官府领罚时，眼睛都哭肿了，说宁愿没生这个儿子。所以啊，人这辈子，什么都能沾，就是不能沾赌，一旦陷进去，家破人亡都是常事。”
李进心里也是一凛。他虽没亲眼见过赌徒的惨状，但也听过不少因赌博妻离子散的故事。他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论将来日子过得多宽裕，都绝不能碰赌桌，这是底线。
说话间，已到了宅院门口。那是座青砖黛瓦的大院，门口两尊石狮子虽有些斑驳，却依旧透著威严。朱漆大门上挂著“王家”的匾额，只是字迹已有些褪色。
张婆推开大门，笑着往里引：“李先生您瞧，这第一进是门房和待客的花厅，东边那间是书房，西边是厨房，都收拾得利落。”
李进放眼望去，院子里铺着青石板，角落里种著两株石榴树，枝叶虽有些稀疏，却能看出平日里打理得用心。花厅里的桌椅是酸枝木的，虽不算顶级，却也结实厚重，墙上还挂著几幅山水画，意境尚可。
“往里走，第二进是内院，住人最合适。”张婆领着众人穿过月亮门，“您看这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都是明窗亮几，夏天通风，冬天暖和。院里这口井是甜水，比外面买的泉水还好喝。”
周曦曦跑到井边，趴在井栏上往下看，被周妍妍一把拉住：“小心些！”她笑着对李进说，“这院子确实敞亮，比咱们住的地方好多了。”
“还有第三进呢。”张婆又往深处走，“那边是花园和库房，王老板以前在花园里种了不少花，现在虽荒了些，拾掇拾掇就能恢复原样。库房大得很，放些杂物、粮食都方便。”
第三进的花园果然有些荒，杂草长了半尺高，但那假山、池塘的格局还在，几株老桂树长得枝繁叶茂，想必中秋时定能香满全院。库房确实宽敞，足足有四间，墙角堆著些没来得及搬走的空木箱。
李进一圈看下来，心里已有了数。这宅子地段清幽，离清风茶馆不算远，三进的格局足够住下不少人，而且装修虽不奢华却很实用，最重要的是，价钱确实公道——王老板急着用钱，只开价四千两，比市价低了近三成。
“张婆，这宅子我要了。”李进没再多犹豫，“什么时候能签契书？”
张婆眼睛一亮，连忙道：“随时都行！王老板就在家里等着呢，只要您点头，咱们这就去官府办手续！”
办手续花了大半天功夫。李进从赵府给的一千两、说书攒的银子和之前卖曲子加上写诗赢的钱里凑了四千两，亲手交到王老板手里时，那中年男人手抖得厉害，接过银子，对着李进作了个揖，声音沙哑道：“李先生是个厚道人，这宅子交给您，我放心。”
等拿到烫著官府红印的房契，李进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踏实感。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嗯嗯他手里，还有接近两千两银子，也够日常花销了。
“李先生，恭喜啊。”周妍妍看着房契，比李进还高兴，“晚上我做几个菜，咱们庆祝庆祝？”
“好啊。”李进笑着把房契收好，“不过晚上我还有事，改天吧。等我把宅子拾掇好了，请你们母女来暖房。”
周曦曦拍手道：“太好了！我要住那间带窗台的厢房！”
李进被她逗笑：“行，给你留着。”
傍晚时分，李进提着两盒刚买的点心，往春亭园走去。云澜盛会结束后，凝芙成了名副其实的花魁，身价倍增，春亭园的老鸨果然信守承诺，只让她每日出去表演两场，其余时间都能自由安排，说是“赚够一个月的红利就放她走”。
凝芙正在窗前卸妆，见李进进来，连忙起身：“公子来了。”她今日穿了件家常的粉色襦裙，卸了钗环的头发松松地挽著，少了几分台上的清冷，多了几分温婉。
“给你带了些芙蓉糕。”李进把点心放在桌上，“尝尝看，还是上次那家的。”
凝芙拿起一块，小口咬著，眼睛弯成了月牙：“还是公子记得我爱吃这个。”
“跟你说个事。”李进在她身边坐下，笑着拿出房契，“我今天买了处宅子，三进的院子，以后咱们就有地方住了。”
凝芙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接过房契细细看着，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的？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嗯。”李进点头，“等你赎了身，就搬过去住。后院的偏房给你住，东边的厢房朝阳，适合养花，西边那间宽敞，能给你做琴房。”
凝芙放下房契，忽然抱住李进，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微微颤抖。这些年在风尘里辗转，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个安稳的家，不用再强颜欢笑，不用再看人脸色。如今梦想就要实现，她反倒有些不敢相信。
“哭什么。”李进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凝芙抬起头，眼里还含着泪，却笑得比花还艳：“我没哭，我是高兴。”她吸了吸鼻子，认真地说，“公子，我不求名分，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只要能跟着公子，给您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我就满足了。”
李进心里一暖，刚想说话，又想起林盼儿的事，便轻声道：“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宝月楼的林盼儿姑娘，也打算赎身跟着我”
他话没说完，凝芙就笑着点头：“我知道。云澜盛会上，我见过林姑娘，她是个好姑娘。公子能收留她，是她的福气，也是公子心善。”
李进有些意外：“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凝芙眨了眨眼，“这世道，咱们女子能有个依靠不容易。林姑娘跟我一样，都是苦过来的人，以后住在一起，反倒能做个伴。”她在风尘里见多了勾心斗角，却始终保持着一份通透，知道能遇到李进这样尊重她们的人，已是天大的幸运，哪里还会计较这些。
李进彻底放下心来，笑着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两人坐在灯下，絮絮叨叨地畅想着未来的日子。凝芙说要在花园里种满牡丹和芍药，说要学做李进爱吃的红烧肉，说要把书房收拾得整整齐齐李进听着，心里满是暖意，觉得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第二天，李进一觉睡到正午才醒。凝芙早已备好了午饭，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口味，却做得格外精致。两人边吃边聊，说起宅子的布置，又说了些琐碎的趣事，仿佛已是过了多年的夫妻。
吃过饭，李进往宝月楼走去。刚到门口，就见月儿在等著，见了他，笑着说：“李先生，我家姑娘在楼上等您呢，说有好消息告诉您。”
李进走上楼，林盼儿正坐在窗边绣著什么，见他进来，连忙放下针线，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先生来了。”
“听说你有好消息？”李进在她对面坐下。
“嗯！”林盼儿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跟琴姐说了赎身的事，琴姐答应了！她说我这些年赚的银子够赎身了，不用再另外掏钱，还说要陪我一起去官府办手续呢！”
李进又惊又喜：“真的？那太好了！”他原以为赎身要花不少银子，没想到秦琴如此爽快。
“琴姐还说，等我搬出去，让我常回宝月楼看看姐妹们。”林盼儿的语气里带着感激，“她说先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让我以后好好跟先生过日子。”
李进心里对秦琴又多了几分敬重，笑道：“你能赎身，我也替你高兴。我昨天刚买了处宅子，三进的院子，等你赎了身，就搬过去住。”
李进把和凝芙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怕你们介意，所以特意来问问你的意思。”
林盼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先生说笑了，我怎么会介意？凝芙妹妹人美心善，我们住在一起，正好有个照应。再说，能跟着先生，我已经求之不得，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她顿了顿，脸颊微红，轻声道：“其实我早就想过了，以后跟着先生，每天能为先生研墨铺纸，闲暇时唱唱先生写的曲子，就很幸福了。”
李进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一片熨帖。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凝芙和林盼儿都如此通透豁达，没有寻常女子的斤斤计较。
“那等你们都赎了身，咱们就一起搬进去。”李进笑道，“到时候把院子好好拾掇拾掇，种些花，养几只鸡，日子定能过得红红火火。”
“嗯！”林盼儿重重点头，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李进看着林盼儿含笑的眉眼，忽然觉得，穿越到这个世界，或许是命中注定。他不仅在这里找到了生存的方式，更找到了想要珍惜的人，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至于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只要身边有值得珍惜的人，有遮风挡雨的家，日子总能慢慢过下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