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要去参加苏先生的生辰宴后，李进心里便多了桩事——该准备份什么样的贺礼。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穿越到这异世，虽说靠着些前世的记忆混得还算体面，可论及人情往来、挑礼物的门道，实在没什么经验。寻常的绸缎茶叶，苏先生那样的雅士定然不缺；太贵重的金银玉器，又显得俗气，怕是会惹得老先生不快。
“到底送什么好呢？”李进坐在桌前，手指敲著桌面，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起苏先生上次听他说三国时，手里总摇著一把折扇，扇面上是幅淡雅的山水图，想来是位爱扇之人。
“折扇？”李进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
这主意不错！这世界虽已有折扇，但大多是素面或只题寥寥数字，若是他亲手在扇面上题诗作画，既有新意，又显心意，岂不两全其美？
他前世学过几年书法，国画也略通皮毛，虽谈不上大家水准，但胜在有自己的巧思。诗词更是他的强项，选一首应景的贺寿诗，配上幅寓意吉祥的画，这份礼物定然不俗。
拿定主意，李进立刻起身去找纸笔。他住处的文房四宝还是上次赵府送来的，狼毫笔、徽墨、宣纸，样样精致，正适合用来作画题字。
只是扇面不同于寻常宣纸，质地更薄，吸墨性也不同，下笔需格外小心。李进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寻到合适的素面折扇，只好打算明日去街上的文玩铺挑一把。
当晚，李进照旧去了春亭园。三叶屋 庚歆最哙凝芙见他进门时眉宇间带着几分喜色，便笑着迎上来：“公子今日瞧着心情甚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确实有桩事要办。”李进拉着她坐下，将准备给苏先生贺寿、打算亲手制扇的想法说了一遍，“只是我寻遍住处，也没找到合适的素面折扇，明日还得去文玩铺看看。”
凝芙听完，眼睛一亮：“公子竟还会作画题字？”她虽知李进才学出众，却不知他还有这般技艺，看向他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崇拜。
“略懂皮毛罢了。”李进笑道，“谈不上精通。”
“公子太谦虚了。”凝芙起身走到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笑道，“公子看看这个合用吗？”
盒中静静躺着一把折扇，扇骨是温润的紫檀木，雕著细密的云纹，扇面是上好的洒金宣纸，洁白如雪，只在边缘晕染著淡淡的金粉，雅致又不失贵气。
“这是”李进有些惊讶。
“前几日一位客人送的，说是江南运来的上好扇面，我瞧着好看便收著了，也没什么用场。”凝芙将扇子递给他，“公子若不嫌弃，便用这个吧，比街上铺子里卖的怕是要合用些。”
李进拿起扇子，入手微凉，扇骨光滑细腻，扇面纸质柔韧，确是难得的好东西。他心里一暖：“这太贵重了，我怎能夺人所好？”
“公子说的哪里话。”凝芙笑着按住他的手，“在我看来，这扇子能得公子题诗作画，才不算埋没了它。再说，能为公子的事出份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
她的语气真诚，眼中带着真切的笑意，李进便不再推辞：“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改日我再寻些好物件，补偿于你。”
“公子说这话，就是见外了。”凝芙脸颊微红，转身去取了笔墨纸砚，在桌上铺展开，“公子何时开始？我给您研墨。”
李进点头，先将扇子在灯下细细打量一番。扇面不大，左右两侧需分别作画题诗，布局得格外讲究。他想了想，画选“万福增寿图”最为应景——画中绘几株青松，象征长寿；几只蝙蝠翩跹，取“蝠”与“福”的谐音，寓意福寿双全。
至于诗，他想起前世读过的罗亨信的《贺寿诗》，“昨宵南极一旦光，罗绮筵开集画堂。
戏彩诸孙皆俊伟，称觞贺客尽颙昂。”诗句喜庆又不失雅致，正合生辰宴的氛围。
“我先试试笔。”李进拿起狼毫笔，蘸了些淡墨，在废纸上勾勒起青松的轮廓。他的笔法不算老练，却胜在流畅自然，几笔下去，松针的苍劲便有了几分模样。
凝芙坐在一旁，安静地研墨，目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眼底满是温柔。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连同桌上的笔墨纸砚，构成一幅静谧的画。
“这里的枝桠该再曲些，才显苍劲。”凝芙忽然轻声说道。
李进愣了一下，看向她：“你也懂画？”
凝芙脸颊微红，低下头：“小时候学过几天，只是后来便放下了。公子别怪我多嘴。”
“哪里会怪你。”李进笑了，“你说得对，是该再曲些。”他依著凝芙的建议修改，果然，青松的古意更浓了些。
两人一个画，一个研墨，偶尔低声讨论几句笔法，气氛温馨而平和。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李进放下笔，看着扇面上初见雏形的青松与蝙蝠，满意地点了点头：“明日再细细润色一番，应该就差不多了。”
凝芙端来一杯热茶：“公子辛苦了，先歇歇吧。看您这手，都有些酸了。”
李进接过茶，才发觉手腕确实有些僵硬。他看着凝芙为他轻轻揉着手腕，动作轻柔，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第二天晚上，李进如约再来春亭园。这次，他先将画作完成——用浓墨点染蝙蝠的翅膀，用赭石色渲染松干的纹理，又在空白处添了几朵淡雅的菊花，寓意高洁长寿。整幅画布局匀称，意境清幽，虽不算传世佳作，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接下来便是题诗。李进洗净笔，蘸了些朱砂，在扇面右侧写下“贺寿诗 李进”几个小字，随即换了支小楷笔，蘸上浓墨，一笔一划地写下诗句：
昨宵南极一旦光，罗绮筵开集画堂。
戏彩诸孙皆俊伟，称觞贺客尽颙昂。
椿萱秀茂欢声远，兰玉阴深庆泽长。
百岁应知登鹤算，绵绵五福自繁昌。
他的小楷工整秀丽，笔画间带着几分飘逸，与左侧的画作相得益彰。写完最后一个字，李进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
“完成了。”他拿起折扇，对着烛光细细端详，越看越满意。
凝芙凑过来看，眼中满是惊叹：“公子真是奇才！这画，这字，怕是连县里的画师都要自愧不如了。”
“你这是捧我了。”李进笑着将扇子收起，“不过，用来贺寿，应该不算失礼了。”
“何止是不失礼。”凝芙认真地说，“苏先生见了，定然会喜欢的。”她看向李进的目光里，崇拜又深了几分，仿佛他身上有永远发掘不完的闪光点。
李进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时间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公子也早些歇息。”凝芙为他铺好床榻，“明日还要去赵府呢。”
这一夜，李进睡得格外安稳。或许是完成了贺礼，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或许是身边有凝芙的温柔相伴，连梦都是甜的。
终于到了苏先生生辰这天。李进一早就去了清风茶馆，今天的说书内容是“诸葛亮借东风”，他讲得格外卖力，听众们的喝彩声此起彼伏。刚过巳时，李进便结束了说书，比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
“李先生今日怎走得这般早？”掌柜的笑着问道，“可是有急事？”
“是啊，去赵府赴宴。”李进将折扇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苏先生的生辰，可不能迟到。”
“原来是苏先生的生辰！”掌柜的恍然大悟，显然听过那位苏先生的大名，接着说道“那可得早点去。李先生慢走，替我向苏先生道声贺！”
“一定一定。”李进笑着拱手，拎着锦盒，快步走出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