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受重创的致远舰开足马力,如同受伤的猛虎,决绝地冲向高千穗号,意图进行撞击!高千穗号吓得魂飞魄散,拼命转向规避,同时所有侧舷速射炮疯狂向致远舰倾泻弹雨。最终,致远舰在冲撞途中,因伤势过重,弹药库被引爆(或因进水过多),不幸沉没。管带邓世昌拒绝救援,与舰同沉,壮烈殉国。
致远舰的牺牲,为友舰创造了绝佳战机。靖远、经远、来远等舰集中火力,猛烈攻击落在后面的秋津洲号和浪速号。
秋津洲号接连被数发大口径炮弹命中,舰体断裂,迅速沉没。浪速号也被重创,动力全失,燃起冲天大火,最终在爆炸中沉没。高千穗号在试图救援浪速时,被平远舰的炮火击中要害,弹药库殉爆,步了后尘。
至此,黄海海战大局已定。
下午三时过后,海战逐渐平息。硝烟仍未散尽,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碎片、油污以及挣扎求生的落水士兵。日军联合舰队主力几乎被摧毁:松岛、严岛、秋津洲、浪速、高千穗沉没;桥立重伤遁走;第一游击队名存实亡。而北洋水师,虽有多舰受伤,致远、超勇沉没,扬威搁浅损毁,但核心主力定远、镇远等舰依然屹立,赢得了这场决定性海战的胜利!
刘步蟾下令救治己方落水人员,同时整顿队形,警惕可能的零星抵抗。
当确认日军残部已远遁后,刘步蟾等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疲惫。
“我们赢了!”林泰曾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激动。
“赢了!我们打赢了!”刘步蟾重重一拳砸在指挥台的栏杆上,虎目含泪。
很快,一封由丁汝昌、刘步蟾联合签署的捷报,通过随行的通讯船,以最快的速度发往天津、北京。
“天津,李中堂钧鉴:五月八日,我北洋水师于大鹿岛以南海域,与倭寇联合舰队主力决战。我军奋勇鏖战四时有余,仰赖皇上天威,中堂庙算,将士用命,终获大捷!计击沉倭旗舰‘松岛’号、‘严岛’号、‘秋津洲’号、‘浪速’号、‘高千穗’号,重创‘桥立’号等多舰。我‘致远’、‘超勇’、‘扬威’沉没,‘定’、‘镇’等舰带伤,提督丁汝昌、管带刘步蟾、林泰曾等暨全体官兵,谨以此捷,报效朝廷!”
当这封染著硝烟与血火的捷报,由盛宣怀几乎是奔跑着送入天津督署签押房时,李鸿章正在地图前焦灼地踱步。
“中堂!捷报!大捷!黄海大捷啊!”盛宣怀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形。
李鸿章猛地转身,一把夺过电文,双手竟微微颤抖。他飞速地阅读著,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头。当看到“击沉倭旗舰‘松岛’号,终获大捷”等字样时,他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那口积压在心口数月、乃至数年的郁气,仿佛随着这口气彻底吐了出去。
他缓缓走到椅边坐下,将电文轻轻放在案上,用手摩挲著。良久,两行热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这位年逾古稀、肩负著整个帝国重压的老臣眼中滑落。
他没有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微微耸动。
盛宣怀等人皆知中堂心情激荡,皆屏息静立,不敢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李鸿章才用袖口拭去泪水,抬起头,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但那份如释重负的亮光,却难以掩饰。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传令,为黄海之战有功将士,请功!厚恤阵亡将士及家属!电告丁汝昌,妥善处理善后,加强戒备,防倭寇狗急跳墙!”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将此捷报,六百里加急,上呈朝廷!并通电全国!”
“是!”盛宣怀响亮地应道,快步离去。
李鸿章再次拿起那份捷报,走到窗前。窗外,夕阳正如火如血,将天地染成一片金红。他知道,这场胜利,如同这绚烂的晚霞,虽然壮丽,但黑夜仍未完全过去。日本尚未投降,列强仍在环伺。然而,经此一役,大清终于打出了久违的国威,挣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也让他,让北洋,在接下来的内外博弈中,拥有了更重的筹码。
黄海大捷的消息,如同一声撼动东亚格局的惊雷,以其远超丰岛、平壤之战的速度与强度,瞬间传遍了全球各大列强的外交圈与军事中枢。其结果,几乎让所有观察家大跌眼镜,尤其是那些在战前普遍看好日本,认为其经过明治维新后已脱胎换骨,必将击败老大腐朽清帝国的西方舆论。
伦敦,唐宁街十号。首相罗斯伯里勋爵捏著来自远东的紧急电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外交大臣金伯利勋爵、海军大臣戈申等人齐聚一堂,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泰晤士河上的浓雾。
“先生们,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了。”罗斯伯里将电报轻轻放在桃花心木的桌面上,声音低沉,“清国人,或者说,是那个李鸿章和他的北洋军队,赢得了一场决定性甚至是毁灭性的胜利。日本联合舰队主力几乎不存在了。”
金伯利勋爵深吸一口气:“这完全打乱了我们在远东的平衡策略。一个被严重削弱、甚至可能崩溃的日本,将无法有效牵制俄国人在满洲和朝鲜的扩张。而一个自信膨胀展现出强大军事能力的清国,是否会继续‘温顺’地遵守我们制定的游戏规则?这非常值得怀疑。他们在战场上展现出的新式战术和坚韧,令人不安。”
海军大臣戈申的担忧更为直接:“清国北洋水师,在遭受损失后,依然保有‘定远’、‘镇远’两艘强大的铁甲舰以及相当数量的辅助舰艇。这意味着,在远东海域,短期内将没有可以制衡他们的力量!我们在香港、上海的利益,我们通往印度航线的安全,都将面临一个全新的不确定因素。而且,我们绝不能忘记,德国人和美国人,正躲在李鸿章的身后,笑得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