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江景显然正在等她，或者说，正在压抑着暴怒等她。
看到她进来，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黑如锅底，眼神阴鸷得吓人。
“苏！彤！珊！”他一字一顿，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你的计划书呢？！”
苏彤珊好像被他的怒气吓到了，怯生生地把手里那张几乎空白的纸递过去，声音又轻又细，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江主任，在这……这里。我……我写了一天了，可是……可是总是写不好……”
江景一把夺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额头上的青筋就“突突”地跳了起来！
“空白的！几乎就是空的！只有标题和开头两段跟他下午撕掉的一模一样的话！”
“苏彤珊！你耍我？！”江景的怒吼几乎掀翻屋顶，他扬起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恨不得直接摔到苏彤珊脸上，
“这就是你写了一天的成果？！你一下午在干什么？！来回溜达着玩吗？！啊？！”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彤珊脸上，厉声的责骂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回荡。
苏彤珊在他暴怒的咆哮声中，微微垂下了头。
然后，在江景和其他被动静吸引、偷偷在门外张望的同事的注视下，她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脸蛋上，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滚落。
她没有出声，只是抿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砸在她胸前的衣襟上，很快就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这副委屈至极、无助至极、好像承受了天大的冤枉和欺负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了盛怒的江景一眼，漂亮的大眼睛里，有害怕，有不解，有控诉，最后全都化成了更多的泪水。
然后，在江景还没反应过来，下一步该骂什么的时候，苏彤珊猛地一转身，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眼泪，发出一声细弱的、压抑的哽咽，飞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像一只受惊过度、仓皇逃离的小鹿，转眼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留下江景一个人，拿着那张可笑的空白计划书，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憋出内伤。
而门外，偷看的同事们交换着眼神，窃窃私语：
“江主任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苏干事哭得好可怜啊……”
“一下午？我好像看见苏干事一直在忙啊……”
“是啊，江主任要求也太高了吧？苏干事平时工作多认真啊……”
“啧啧，看把人家小姑娘骂的……”
舆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偏向了“柔弱可怜”、“努力工作却还被领导无理责骂”的苏彤珊。
而一口气跑出街道办、拐进僻静胡同的苏彤珊，确认周围没人后，立刻停下了脚步。
脸上的泪水瞬间收住，她掏出小手帕，仔细擦干净脸，又对着小镜子（空间出品）照了照，确认没有哭花的痕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忍得快要内伤，但看到江景最后那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值了！”
“跟我玩阴的？姑奶奶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用魔法打败魔法’！什么叫做‘绿茶顶级’！”
“撕我稿子？骂我？让我难堪？”
“现在好了，全街道办都知道你江景主任，苛待下属，无理取闹，把认真工作的女同志骂哭了！我看你这虚伪的面具还能戴多久！”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脚步轻快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至于明天江景会怎么继续找茬？
苏彤珊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苏大小姐才不会辞职，反正工作也是消遣，这才刚刚开始呢。
“江景，咱们……慢慢玩。”
她心情不错，虽然被江景那小人气得不轻，但自己“绿茶妖娆表演”显然效果也不错。
估计这会儿，江景正气急败坏地在办公室跳脚，而“江主任，无理责骂哭苏干事”的流言，正在街道办的各个角落里悄悄发酵。
“哼，跟我斗？江景，你会难受死的。”
苏彤珊心里想着接下来，她要演个坏女人。
苏彤珊想，要不是她有程轻舟了，估计这一世没准真做个多情的女人。
她没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一个穿着深色大衣、戴着帽子和围巾、几乎将整张脸都遮住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尾随着她。
那身影的目光，死死黏在她的背影上，混杂着不甘、怨恨，以及一丝扭曲的眷恋。
是江景。
他看着苏彤珊哭着跑后，下班后没有立马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追着苏彤珊出来了。
看着她跑远后忽然停下，看着她从容地擦脸整理，看着她恢复成温婉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这一刻，江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愤怒？有。
被愚弄的羞恼？更有。
本来他的小人行径，给苏彤珊没脸。
“可她凭什么，没觉得丢脸，难过？”
“凭什么这一世的苏彤珊，变得这么……“正常”了？”
“甚至，这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凭什么她可以在程轻舟面前笑得那么开心，把日子过得那么滋润？”
“面对自己的刁难，不再是前世那种傲慢刻薄的反击，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懦弱，而是这种……游刃有余的、四两拨千斤的妖娆勾引？”
他想不通。
他必须跟上去看看，看看这个“不一样”的苏彤珊，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于是，他像一个真正的跟踪者，或者说，像一个被心魔驱使的幽灵，不远不近地跟着苏彤珊，穿过了大半个胡同区。
他看着她熟门熟路地拐进条气派的、门口有石狮子的胡同，看着她走到黑漆木门前，看着她抬手敲门。
很快，门开了。
一个穿着干净围裙、面目慈祥的中年妇女（程姨）探出头，脸上立刻绽开笑容：“珊珊回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语气里的熟稔和疼爱，做不了假。
然后，门里传来孩子清脆欢快的喊声：
“妈妈！妈妈回来啦！”
那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奶声奶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