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伪装的木板时,风雪灌了满嘴。林木森趴在洞口观察:五丈宽的护城河已成冰镜,对岸民宅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是另一个世界。
几人紧贴洞壁。冰面上传来皮靴踩雪的咯吱声,接着是水流声,这个禁军在对岸撒尿。
话音戛然而止,董红芍如白鹞般掠出,寒光闪过,那禁军捂着喉咙栽进雪堆。她利索地剥下对方外袍裹住尸体,整个过程没超过三次呼吸。
林木森胃部开始抽搐,现代人的道德观在嘶吼,但理智冷酷地提醒他: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董红芍倒着身子,用禁军的腰刀在冰上划出杂乱痕迹。当一队夜巡的禁军经过这里时,他们几人已滚进臭水巷的阴影里。
穿过七拐八绕的巷弄,冯娟突然在一户黑灯瞎火的宅院前驻足。的匾额斜挂着,显然主人失势多时。
林木森爬进去时,额头撞上硬物。抬眼就见个铁塔般的黑影跪在雪地里,铠甲映着雪光,宛如一尊镇墓兽。
林木森扶他起来,触手全是嶙峋瘦骨。皇城司的制式铠甲穿在他身上,竟空荡荡像挂在衣架上。
冯娟突然拽过林木森蹲下,院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光亮透过砖缝在地面游走。
王忠无声地抽出长刀,却被林木森按住。众人屏息听着墙外动静,直到脚步声远去,黎华才松开攥着铁蒺藜的手。
“王忠,”林木森双眼紧盯着他,“你可知朕现在的处境吗?”
王忠再次跪地,“臣知道,臣也知道陛下要对臣讲什么。”王忠突然抽刀划向自己面颊。血线顺着脸颊缓缓淌下,瞬间冻结成红冰。
林木森看到王忠决绝的态度,他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王忠是不会在乎他此时的处境的,他心里只有忠诚二字。
五更梆子响时,六人已伏在南薰门的草料堆后。林木森嚼了一口冻得如铁棒一样硬的炊饼,目光扫过城门楼,那里新加了双倍岗哨,每个进城商旅都被扯开衣领查验。
城垛间闪过金属冷光,是箭弩钢弦的反光。
“这里的守卫怎么配备了边关军队才有的箭弩?”林木森浑身血液冻结,他们被出卖了?
话没说完,城门外突然骚动。一队禁军押着个血肉模糊的人走来,铁链拖地声刺耳至极。
翠娘被铁钩穿着锁骨拖行,身后雪地划出长长的血痕。她突然站立起来,用最后的气力,朝前面的禁军猛扑了过去。
“你找死,”翠娘身后的禁军拔出宝剑,砍在翠娘的后背,鲜血四溅。翠娘借着铁链的拉力,搂住一个禁军,狠命地咬在他的耳朵上。
三支宝剑伴着那个禁军的嘶喊声,深深地插进翠娘的腰间。她慢慢地倒在地上,嘴里的半个耳朵掉落在雪地上。
林木森指甲深深扣进掌心,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汴京禁军见金人如弱婴,屠百姓如猪狗”,此刻正用最血腥的方式揭开序幕。
“官家,”冯娟冷静地说道:“悦儿应该和翠娘在一起的,这样看来,悦儿应该无事。他们增加守卫,是因为发现了翠娘。”
“看来他们早就盯着朕身边的人了,”林木森长叹一声,“但愿悦儿没事。”
六匹青海骢如离弦之箭冲向城门,守军还没反应过来,王忠已抡起铁槊砸翻拒马。董红芍发出两枚铁蒺藜,两个弩手从城头栽落。
董红芍的蒺藜精准钉入他喉头,林木森伏在马背上,听见箭矢从耳畔掠过的尖啸。当他们冲过吊桥时,身后传来王忠炸雷般的吼声:
林木森回头时,那个铁塔般的身影已淹没在潮水般的禁军中。雪地上,翠娘留下的殷红血迹延伸向远方,像是指引他们前行的路标。
寅时末刻,大雪初晴。福宁殿的琉璃瓦上积了尺余厚的雪,在微微的晨光中泛着刺目的白光。
殿前当值的两个小黄门不停跺着脚,呵出的白气在眉睫上结成了霜花。突然扯了扯同伴袖子:\"你听\"
她是董红芍的亲妹妹,也同是宋徽宗的贴身侍卫之一。昨晚她们约定,由红药留在福宁殿,负责拖住和欺骗奸臣们,从而为皇上赢得时间。
几名侍卫都知道,不管是谁留下,等待她们的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死亡。但是红药却淡定让她们保护林木森离开,由她来面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