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日至二十日,暑气蒸腾的京城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表面平静无波,实则两条追查线索正齐头并进,朝着核心真相飞速逼近。
地道探查队的队员们,身着轻便劲装,手持特制的微光火把,在狭窄曲折、满是潮湿霉味的地道中艰难前行。
地道内空间逼仄,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两侧的泥土时不时掉落些许,砸在肩头发出轻响。
众人弓着腰,脚步放得极轻,衣襟早已被潮气浸透,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不敢抬手擦拭,只凭着微弱的光线摸索前行,足足走了大半日,才隐约察觉到前方传来一丝不同寻常的光亮,夹杂着模糊的人语声。
“停!”带队的队长抬手示意,压低声音,“前方有动静,小心靠近!”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熄灭火把,借着那丝微光,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
片刻后,他们终于看清,地道尽头连通着一处被精心改造过的地下室,地下室的角落架着一架木质楼梯,蜿蜒通向上方。
楼梯口的缝隙中,不仅漏下更亮的光线,还将上方的声响清晰地传了下来,是织机“哐当哐当”的运转声,还有女工们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夹杂着丝线缠绕的轻响。
一名探子悄悄退回,快步赶回禁军衙署汇报。
他气息微喘,额角带着汗:“地道尽头是处改造过的地下室,有楼梯直通向地面!上头动静嘈杂得很,能清楚听到织机声和女工说话,很可能是一家绣坊或织坊!”
赵栩闻言,立刻让人取来城南所有绣坊、织坊的登记资料,摊在案几上仔细翻阅。
他指尖在纸页上快速划过,目光锐利如鹰,结合此前对蕊姑娘可能藏身女眷聚集场所的推测,很快便筛选出几家位于地道出口大致方位、且背景存在疑点的绣坊。
当看到“惠安绣坊”四个字时,他的指尖猛地一顿,墨黑的眸子里寒光一闪。
“惠安绣坊……”赵栩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带着几分确认的冷冽,“此前蕊姑娘明面上不就曾是惠安堂大小姐的身份!”
卫珩凑上前来,看清那行字后,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这么说来,这里便是她的落脚点之一!”
“就是这里!”赵栩重重一点“惠安绣坊”的名字,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了下来,但他并未立刻下令行动,而是沉声道。
“蕊姑娘心思缜密,狡兔三窟,这处绝不可能是她唯一的藏身地,多半是重要的联络点,甚至可能藏着七星阁的核心资料。但天权星身份隐秘,未必会在此地现身。西苑之事在即,他们必然要进行最后的联络与准备,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处据点。”
他抬眼看向手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调集人手,在惠安绣坊周边布下天罗地网,所有出入口、街巷都要安排精锐眼线,务必做到滴水不漏!我们不仅要抓住蕊姑娘,更要守株待兔,等可能前来与她汇合的天权星!”
“是!”手下齐声应下,立刻转身去布置。
与此同时,另一边针对丝引和小乞丐的追查,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探子们顺着小乞丐最后消失的南城棚户区展开排查,发现棚户区边缘有一间不起眼的小善堂,时常收留流浪孩童,看似普通,实则十分可疑。
一名探子伪装成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担子在善堂附近徘徊了两日,眼角的余光时刻留意着进出善堂的人。
终于,在十九日傍晚,他瞧见善堂里一个穿着青布短褂、挎着菜篮的婆子,与从惠安绣坊出来的一个管事婆子在巷口低声交谈。
两人神色警惕,时不时张望四周,聊了不过片刻便匆匆分开,一个返回善堂,一个快步走回绣坊。
探子立刻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顺藤摸瓜,很快便查到,这间善堂的幕后资助者之一,竟是一位早已闭门谢客、不理世事的年老公侯府上的庶子。此人酷爱金石书画,与金绣坊钱东家早年有过交往!
消息传回禁军衙署时,卫珩正站在京城沙盘前,将最新的线索标记上去。
他拿起一根细木杆,将代表公侯庶子、善堂、惠安绣坊、钱东家的标记一一串联起来。
卫珩指尖沿着线路缓缓移动:“脉络越来越清晰了。七先生通过这位公侯庶子等白手套,提供资金、打通关节,扶持像钱东家这样的商人作为据点。天权星指挥具体行动,利用如郡王别院地道这样的隐秘路径和惠安绣坊这样的掩护点。蕊姑娘负责串联。他们的目标,直指西苑圣驾。”
此时,成国公赵世渊也赶到了衙署,听完两人的详细汇报后,他走到沙盘前,目光扫过那些串联起来的标记。
他的手轻轻敲击着沙盘边缘,神色凝重如铁,沉声道:“西苑的防御已按计划加倍加强,勘查队还在对剩余的可疑节点进行逐一排查清除,进展顺利。现在,时机已到,我们该收网了!”
他抬眼看向赵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栩,你亲自带队,负责惠安绣坊及相关人员的抓捕事宜。记住,务必生擒蕊姑娘,若能借此钓出天权星,便是大功一件。行动要快、要准,不可放走任何一个关键人物!”
“是,父亲!”赵栩躬身应下,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锐光。
赵世渊又转向卫珩,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沉重的责任感:“卫珩,你统筹全局,监控其他可能的窝点,同时密切关注西苑外围的动静,确保圣驾周边万无一失。”
“晚辈遵命!”卫珩应声。
赵世渊最后扫了两人一眼,语气加重了几分:“陛下移驾西苑就在明日,七月二十一。这是我们最后的收网机会,亦是他们孤注一掷的最后时机。成败在此一举,不仅关乎圣驾安危,更关乎京城安稳、国本动摇,绝不容有半分差错!”
“请国公爷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赵栩与卫珩齐声应道,声音铿锵有力。
决战前夕的京城,上空仿佛凝聚着一层无形的风暴,压得人喘不过气。
禁军衙署内,灯火彻夜通明,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
各条街巷的暗处,精锐的眼线严阵以待。西苑周边,防卫更是严密到极致,连一只飞鸟都难以靠近。
内宅之中,绵绵也感受到了这份迫在眉睫的紧张。她早已吩咐下去,府中上下紧闭门户,加强巡逻,不允许任何陌生人进出。
芸澜苑内,她守在床边,看着熟睡的璋儿,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心中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