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郡大捷的庆功宴尚未散去，上党太学明伦堂内却已展开了一场关乎并州军未来走向的深刻讨论。四月春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谋士们眉宇间的凝重。
郭嘉将一叠文书摊开在案几上，咳嗽几声后说道：“此次轮战，嘉随军观察，发现一个隐忧。张辽部骑兵只认张文远，赵云部轻骑唯子龙马首是瞻，这尚在情理之中。但白波旧部中，眭固、韩暹之兵，竟连太学派去的参军都难以调动。有一事未曾写入战报：在落雁坡之战前夜，韩暹部三名士卒因违抗参军调令被处置，眭固部则发生过整队士卒拒绝执行非眭固直接下达的命令。”
荀攸接着呈上详细记录：“据各参军回报，这并非个例。徐晃部有士卒公开表示只听徐将军号令，张合部在整编过程中也出现过类似情况。更令人担忧的是，个别队伍中出现吃空饷私分战利品的旧习。整风期间虽有所收敛，但战时又故态复萌。”
程昱沉声补充：“此乃取乱之道。今日可以违抗参军之令，他日就可能违抗主公之令。嘉曾在颍川见惯了豪强私兵之祸，此风断不可长！”
贾诩阴恻恻地总结：“此乃军阀苗头。文和观察，韩暹、眭固等人，表面恭敬，实则仍以白波旧部自居。若任其发展，他日必成祸患。”
小乔默然听着，手指在《孙子兵法》竹简上轻轻划过。忽然，她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王越：“王师，可曾探得其他消息？”
王越躬身道：“据报，韩暹、眭固近日频繁往来书信。其中提到杨奉在长安已获封后将军，他们似乎心生羡慕。三日前，二人曾在营中密会，韩暹有言：杨大哥在长安都当上后将军了，我们却要在这里受妇人节制。”
正在此时，典韦大步闯入：“主公，韩暹、眭固在营中聚众饮酒，口出怨言，说什么并州非久留之地！还说什么白波军的规矩不能坏！”
许褚按刀怒目：“末将请命，立即擒拿此二人！”
小乔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传令，明日辰时，校尉以上将领，至太学演武场集会。同时，命史阿带密切监视各部动向。”
第一折 风云骤起
次日清晨，太学演武场上旌旗招展。三百余名将领按序站立，气氛肃杀。春风拂过，却带不起半分暖意。
小乔一身戎装，登上将台。她并未立即说话，而是命人抬出十口大箱。
“打开。”
箱盖开启，里面满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更有几箱明显是军械物资。
“这是从韩暹、眭固营中搜出的私藏战利品。”小乔声音清冷，“按新颁《并州军法》第三章第五条，私藏战利品、侵吞军资者，该当何罪？”
荀彧上前一步，朗声道：“按律当斩！”
韩暹脸色大变，梗着脖子道：“乔刺史！我当初是随郭太带兵来并州，不是来当奴才的！这些财物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白波军向来都是如此分配！”
眭固也嚷道：“不错！我们白波军自有规矩！杨奉大哥在长安都当上后将军了，我们却要在这里听一群书生指手画脚！”
“住口！”典韦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主公面前，岂容尔等放肆！”
小乔缓步走下将台，来到二人面前：“这么说，你们是觉得并州亏待了你们？觉得我小乔不配统领你们？”
她突然提高声调，面向全场将领：“全军听令！凡认为并州军法过严、想要离开的，现在站出来，可领三月粮饷，即刻离营！想要留下的，就必须严格遵守并州军法！”
场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突然，韩暹部下一员小将站出来：“我等愿追随韩将军！”
紧接着，陆续有百余人站到韩暹、眭固身后。但令人意外的是，更多白波出身的将领仍在犹豫。
这时，白波黄巾白饶的兄弟突然出列：“末将白林，原白波军，愿遵守军法，誓死效忠主公！”他转身对韩暹道：“韩将军，自投并州以来，主公待我等不薄。整饬军纪，是为打造强军，何必执迷于旧日陋习？”
随着他的带头，越来越多白波出身的将领选择留下。最终，站在韩暹、眭固身后的，只剩下不到两百人。
小乔看着这个结果，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很快又恢复冷峻：“好。既然选择已定——典韦、许褚！”
“末将在！”
“将韩暹、眭固及所有选择离开者，缴械逐出并州！每人发三月粮饷，从此各不相欠！”
望着被押解离去的人群，小乔对留下的将领沉声道：“诸位今日的选择，必将载入史册。并州要建立的，是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
第二折 革故鼎新
三日后，暖阁内举行了一场决定并州军命运的重要会议。烛火摇曳，映照着在场众人凝重的面容。
荀彧首先发言：“自古强军，必先明制度。如今各军只听命于直接将领，此乃取乱之道。彧观历代兵制，秦汉之制虽善，然仍有弊端。”
郭嘉献计：“可仿周礼之制，在军中设立参谋。但须防止参谋与将领勾结，重蹈监军之弊。”
贾诩阴冷一笑：“不如让士卒也参与军务，互相制衡。譬如当年陈胜吴广起事，便是以聚众。”
程昱提出具体方案：“每二百人左右设一参谋委员会，由士卒推举代表与军官共同组成，负责军纪、粮饷等事务。但作战指挥权仍归将领。”
荀攸补充：“然最终决策权必须归于主公。可设三级制：参谋委员会监督将领，主公统领全军。同时当设立监察制度，防微杜渐。”
小乔沉思良久，突然问：“诸位以为，为何白波旧部难以管教？为何私兵之制屡禁不止？”
王越答道：“因其沿袭旧制，将领士兵有别，士卒无知。为将者视部曲为私产，为兵者只知效忠将领而不知忠于主公爱护黎民百姓。”
“既然如此，”小乔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我们就要创立一个全新的制度。在这个制度下，将军与军士平等，士卒有识！”
她站起身，朗声宣布：
“第一，推行民主建军。二百人以上根据队伍具体状况，设立参谋委员会，委员半数为士卒推举，半数为将领担任。
第二，参谋委员会有权审议军令、监督粮饷、处置违纪，但作战时须绝对服从将领指挥。
第三，废除军中私刑，一切按《并州军法》执行。设立军事法庭，由将领、士卒代表共同组成。
第四，开设夜校，教习士卒识字明理，研读兵法。
第五，所有将领必须定期向接受士卒质询。
第六，设立功勋制度，论功行赏，不论出身。”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典韦挠头道：“这当兵的要管将军，岂不是乱了套？万一打仗时还要开会讨论，岂不误事？”
许褚也嘟囔：“就是！当兵的就该听令行事，识什么字，读什么书！”
小乔微微一笑：“非常时期，自然另当别论。参谋委员会主要在休战时行使职权，战时仍以将领决策为主。至于士卒读书识字——”她目光扫过众人，“我要建立的，是一支每个士卒都明白为何而战、为谁而战的军队！是一支有理想、有信念的军队！”
荀彧若有所悟：“主公之意，是要从根本上改变军队的性质？”
“不错！”小乔斩钉截铁，“我们要建立的，不是某个人的私兵，而是守护天下黎民的公器！”
第三折 风波再起
新制颁布，全军震动。
在赵云部，第一次参谋委员会会议正在召开。一个老兵壮着胆子说：“赵将军待我们如手足，但我们想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部担任先锋？”
赵云耐心解释：“因为我部骑兵最为精锐，适合冲锋陷阵”
“可是伤亡也最大啊！”另一个士卒接口，“战利品却要平分，这不公平！我们先锋冒死破敌，后续部队却能坐享其成！”
类似的争论在各军中层出不穷。张辽部有士卒要求公开粮饷账目，徐晃部有人质疑作战部署，连最沉稳的于禁部也出现了士卒代表要求重新分配驻防任务的争议。
最严重的事件发生在整编后的白波军中。几个原韩暹旧部煽动士卒，要求推举自己的人担任参谋，甚至提出要自主决定去留。更有甚者，有人散布谣言，说新制是要夺走将领兵权，将来都要被清算。
消息传来，小乔亲自来到发生骚动的军营。
她站在点将台上，面对躁动的人群，突然抽剑划破手掌，鲜血滴落在战旗上：
“我小乔在此立誓，从今日起，与全军将士同甘共苦！新制之下，官兵平等，若有违此誓，犹如此旗！”
说着，将染血的战旗一斩为二。
全场肃然。
这时，白林站出来大声说：“弟兄们！我白林也是白波军出身！但大家想想，在并州，我们吃得饱、穿得暖，家人分到了田地，子女可以上学读书。这样的日子，在白波军时可有？”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又一个老兵颤巍巍地说：“老汉先后在各个雒阳、冀州当兵十来年，第一次见到主公与我们这些粗人同甘共苦我信乔刺史！”
第四折 渐入佳境
三个月后，新制开始显现成效。
在太学演武场上，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演习。由士卒代表组成的“蓝军”，正在对抗由将领指挥的“红军”。
令人惊讶的是，“蓝军”屡出奇招，竟然两次逼平了经验丰富的“红军”。特别是在山地作战演练中，“蓝军”士卒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设下了连徐荣都称赞的精妙埋伏。
演习结束后，一个普通士卒在总结会上大胆发言：“我们发现，如果在小队配置弩手，可以更好地克制骑兵。这是我们在夜校学习《墨子》守城篇时想到的。”
徐荣惊讶地问：“你们还读《墨子》？”
士卒答道：“回将军，夜校先生教我们，为将者不知古今，不通兵法，就是莽夫。我们虽然只是士卒，但也想当个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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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对身旁的荀攸低语：“民心可用，军心可塑啊。假以时日，这支军队必将无敌于天下。”
更让人惊喜的是，在新制下，逃兵数量大幅减少，士卒训练积极性明显提高。各军之间因为参谋委员会的交流，配合也更加默契。
这日，小乔巡视军营，正好遇到士卒们在夜校上课。老先生正在讲解“仁义之师”的含义，台下坐着的不仅有普通士卒，还有赵云、张辽等将领。
见到小乔，全体起身行礼。老先生笑道：“主公来得正好，方才正在讨论为何而战的问题。”
小乔走上讲台，望着台下无数双明亮的眼睛，缓缓道：
“我知道，很多人当兵，最初只是为了吃口饭。但今天，我要告诉大家，我们并州军的存在，是为了让天下人都有饭吃！”
“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老有所终、幼有所长的世界。而你们，”她目光扫过全场，“就是这个世界最坚强的守护者！”
台下寂静片刻，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第五折 长安来使
就在新制推行初见成效之时，长安来了使者。
原来韩暹、眭固离开并州后，果然投奔了杨奉。如今杨奉在长安与李傕、郭汜争权，特意派使者前来，想要招揽更多并州将领。
使者暗中找到几个原白波军将领，许以高官厚禄。
然而，今非昔比。
白林将来使绑缚至小乔面前：“主公，此獠竟想诱惑我等背叛并州！说什么杨奉许我骠骑将军之位，真是可笑！”
小乔亲自为使者松绑，淡然道：“回去告诉杨将军，并州将士，不为高官，不为厚禄，只为天下百姓而战。”
她转身对众将说：
“记住，我们建立的，是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在这里，没有私兵，只有公器；没有军阀，只有同袍。
今日我们或许还要借着炎黄之名，但他日，我们要让天下人知道：并州军的战旗上，写着二字；并州将士的心中，装着二字！”
校场上，万千将士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暖阁内，荀彧轻声对郭嘉说：“看来，我们找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强军之路。”
郭嘉望着窗外操练的兵丁，咳嗽着笑道：“这条路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远大。嘉有种预感，这支队伍将来要改变的，不止是战场上的胜负。”
这时，程昱匆匆而入：“主公，邺城有变！袁绍得知我军改制，认为有机可乘，正调兵遣将，意图不明！”
小乔与诸位谋士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