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之内，光线晦暗。
林川掌心之上，那块深蓝色的海魂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一丝丝精纯的蓝色水系能量被强行抽取出来，却在涌入经脉的瞬间，遭到了混沌太初之力的霸道围剿。
属性冲突带来的并非简单的炼化困难，而是一种近乎“排斥”的剧烈反应。水系能量温顺绵长，而混沌之力包罗万象，霸道绝伦，此刻更像是一头饥渴的凶兽，强行撕扯、吞噬着这异种能量。
“嗤嗤”
细微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在林川体内响起。每吞噬一丝水系能量，混沌太初之气便壮大一分，但这个过程却给林川的经脉带来了额外的负担与刺痛。那些淡金色的“界伤”裂纹，在这股能量冲突的震荡下，隐隐传来更深的痛楚。
效率低下，过程痛苦。
但林川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他紧守灵台清明，以强大的神魂之力精准操控着每一缕混沌之气，如同最苛刻的监工，逼迫着它们去适应，去吞噬，去转化这并不“合胃口”的资粮。
时间一点点过去。
海魂晶的颜色从深蓝变为浅蓝，最后化作一片灰白，“咔嚓”一声，在他掌心碎裂开来，化作一蓬毫无灵气的粉末。
而林川丹田之内，那几缕原本微弱如游丝的混沌太初之气，此刻虽然依旧稀薄，却明显凝实了一丝，盘旋的速度也快了一分。总量上，大约恢复了巅峰时期千分之一二的程度。
杯水车薪，但终究是止住了真元继续滑落的趋势，并且有了一丝微弱的回升。
林川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淡淡腥气的浊气，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看来，必须寻找更高阶、或者属性更契合混沌之力的能量源了。”他心中暗忖。靠这种低阶的水系灵晶恢复，事倍功半，且对修复界伤几乎无益。
他目光扫过储物袋。里面还有不少在东域堪称极品的丹药和灵石，但在此刻，这些资源要么属性不合，要么品阶相对于“界伤”而言太低，如同用凡间伤药去治疗道痕之伤，效果微乎其微。
“或许炼丹？”一个念头闪过。以他远超此界修士的见识和对能量本质的理解，若能找到合适的材料，未必不能炼制出对自身有效的丹药。但这碎星海资源贫瘠，寻找合适的灵材，恐怕比寻找成品丹药更难。
就在这时，石屋外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恩公。”是谢山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何事？”林川收敛气息，沉声问道。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谢山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外，恭敬地说道：“恩公，村里几位老伙计，想想拜见一下您，感谢您昨日出手，惊退了黑鲸帮的恶徒”
林川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他并不想与太多人接触，徒增麻烦。
似乎察觉到了林川的不悦，谢山连忙补充道：“恩公放心，都是村里知根知底的老人，绝不敢打扰您清修。另外阿海那孩子，今早天没亮就又出海了，说是说是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找到点东西，报答恩公。”
林川闻言，神念立刻感应到附着在阿海身上的那缕气息，果然正在朝着远离海岸的方向移动，目标，赫然便是那危险的幽灵礁！
少年终究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急切与那份想要报答的执念，选择了铤而走险。
沉默了片刻，林川开口道：“让他们进来吧。”
他改变主意了。一味地蛰伏并非良策，或许，可以从这些本地人口中，了解到更多关于幽灵礁，乃至离开这碎星海的信息。
“是！是！多谢恩公！”谢山的声音带着惊喜。
很快，三个和谢山年纪相仿的老者，跟在谢山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们穿着同样破旧的麻布衣服，脸上刻满了海风与岁月留下的沟壑，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炼气期三层，气息比谢山还要微弱。
一进屋，三人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林川就要磕头。
“起来说话。”林川一拂袖，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三人托起，“我不喜这些虚礼。”
三位老者感受到那股无形之力，心中更是骇然，愈发恭敬地站好，连头都不敢抬。
“恩公大德，救了我们渔阳村上下几十口人啊！”为首一个头发花白，缺了一只耳朵的老者激动地说道，“昨日黑鲸帮的刘管事带人前来，气势汹汹，若非恩公显圣，我等我等恐怕已在劫难逃！”
“是啊恩公，那黑鲸帮睚眦必报，这次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的”另一个干瘦老者忧心忡忡。
林川看着他们，淡淡道：“他们短期内不敢再来。即便再来，也与你们无关。”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三位老者闻言，虽然依旧担忧，但明显松了口气。
“老丈如何称呼？”林川看向那独耳老者。
，！
“回恩公，小人赵瘸子，年轻时在海上丢了只耳朵，腿也瘸了，大家都这么叫。”独耳老者连忙回道。
“小人李拐。”
“小人孙驼。”
另外两人也赶紧自报绰号，在这底层，他们早已习惯了以身体特征相称。
林川点了点头：“我初来此地，对碎星海知之甚少。你们可知，除了黑水城，这碎星海可还有其他大城？或者，有何处能搭乘海船，去往九州其他地域？”
三位老者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茫然之色。
赵瘸子苦笑道：“恩公，不瞒您说，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黑礁域。只知道碎星海很大，岛屿无数，像黑礁域这样的地方有几十个。传说在碎星海的中心，有一座巨城叫做‘天星城’，那里有能飞天遁地的大修士，但那也只是传说，没人见过。”
李拐补充道：“至于离开碎星海小人曾听祖辈提起过，碎星海外有恐怖的风暴壁垒，叫做‘寂灭风带’，金丹修士闯入都是十死无生。只有那些百年一现的‘跨海宝船’，才有能力穿越风带，去往外面的世界。可那等宝船，岂是我们能接触到的？”
孙驼也嗫嚅道：“是啊恩公，据说乘坐那宝船，需要天价的灵石，或者需要有筑基前辈引荐才行。”
寂灭风带？跨海宝船？
林川眼神微动。这“遗弃之地”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内部贫瘠，还被天然屏障封锁。想要离开，要么修为达到金丹期以上硬闯风带，要么就只能等待并争取登上那所谓的跨海宝船。
而无论是哪一条路，都需要实力和资源。
“幽灵礁那边，除了海魂晶，可还有其他特异之处？”林川将话题引回眼前。
提到幽灵礁，三位老者脸上都浮现出恐惧。
赵瘸子道：“幽灵礁邪门得很！除了海兽和暗流，偶尔会出现一种灰色的‘迷魂雾’，船进去就出不来。还有人说，在月圆之夜，能听到礁石深处传来诡异的歌声，像是海妖在哭泣”
“据说据说那里曾经是一处古战场，沉没过不少上古修士的骸骨和宝物，所以才会生出海魂晶这类东西，但也因此怨气不散，形成了绝地。”李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古战场？上古修士？
林川心中一动。若真是古战场，或许能残留一些不同属性的能量结晶，或者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阿海能捡到海魂晶，未必不是一种线索。
他又询问了一些关于黑水城、附近海域势力分布的细节，三位老者知无不言，虽然信息零碎且层次不高，但也让林川对周边环境有了更立体的认知。
送走千恩万谢的三位老者，林川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幽灵礁方向。
通过那缕混沌气息，他能感知到阿海已经抵达了幽灵礁外围，正小心翼翼地潜入水中。少年的心跳很快，充满了紧张。
林川闭上双目，大部分心神继续引导太初之力修复界伤，另一部分心神则时刻关注着阿海那边的动静。
他并非滥好人，但既然承了对方一份情报（尽管是无意的），又在其家中暂住，若这少年真遭遇不测，于他道心而言，也是一丝瑕疵。在能力范围内，他不介意顺手为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一直平稳附着在阿海身上的混沌气息，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混乱的波动！
并非遭遇海兽的攻击，而是一种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侵蚀的感觉！
同时，林川贴身处，那枚一直沉寂的混沌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
“嗯？”
林川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混沌玉佩的异动，绝非寻常！它只有在感应到同源力量，或者足以威胁到它的异种规则时，才会有所反应。
幽灵礁那边，有什么东西，引动了混沌玉佩？
他霍然起身，虽然界伤依旧剧痛，真元也只恢复了一丝，但眼中的迟疑已尽数化为决断。
不能再等下去了！
无论是为了可能的机缘，还是为了弄清楚那引动玉佩的异动之源，他都必须亲自去那幽灵礁看一看了。
他没有惊动谢山，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石屋，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影子，朝着幽灵礁的方向，疾驰而去。
海风带着腥咸之气扑面而来，吹动他破损的青衣。
蛰伏的潜龙，终于要第一次，主动探爪，搅动这片遗弃之地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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