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计算机开始以每秒数万亿次的运算速度,将书中的每一个细节,与现实世界里关于苏哲的所有公开及非公开资料,进行地毯式的比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投影上,绝大部分数据流都呈现出代表“逻辑自洽”的柔和绿色。
突然!
一阵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房间!
一道血红色的警告框,以一种无比粗暴的方式,占据了整个全息投影的中心!
【最高级别警报:时序逻辑悖论!】
【目标文本段落:《时间的答卷》第173页,第4段】
【悖论关键词:1987,黑色星期一,纸屑,交易员】
林晖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报告被瞬间生成,并以最高优先级展示出来。
屏幕上,清晰地浮现出苏哲书中的那段原文:
“……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1987年的华尔街,亲眼目睹了那场黑色星期一的风暴,看着指数曲线断崖式下跌时,那种混杂着恐惧、毁灭与病态兴奋的感觉……我甚至记得,那个穿着红色背带裤的交易员,在看到满地狼藉的报价单时,脸上那种如释重负又茫然若失的表情,他脚边,踩着一张揉成一团的,印着‘所罗门兄弟’logo的纸屑……”
这段描写,生动,精准,充满了身临其境的画面感。
然而,在这段文字下方,是另一份由计算机自动调取并标记出的资料。
【目标人物:苏哲。出生年份:1995年。】
【结论:目标人物在事件(1987年黑色星期一)发生时,不存在于该时空。交易员表情/特定公司纸屑),超出合理推演与资料研究所能达到的范畴。逻辑无法闭环。】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一个从未出生的人,如何能“记得”一件八年前发生的事?而且细节精确到了一个特定交易员的表情,和一张特定公司的纸屑?
这已经不是商业分析的范畴了。
这是……鬼故事。
坐在阴影里的男人,看着那段报告,久久没有说话。
他挥了挥手,示意林晖可以退下了。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缓缓地将身体前倾,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终于离开了阴影。
他的脸上,没有困惑,更没有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终于发现传说中那只独角兽踪迹时,极致的,病态的兴奋。
他排除了“时空旅行”这种科幻小说里才有的无稽之谈。
但这个“不可能的记忆”,让他嗅到了一种比金钱、比权力、比他毕生所追求的一切,都更加迷人的味道。
那是“源头”的味道。
“停止所有商业渗透计划。”
他对着虚空,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语调,下达了新的指令。
“目标变更。不再是复制他的成功,而是……解析他这个人本身。”
苏哲家的后院菜园里,阳光正好。
苏哲正蹲在地上,指着一丛被夏婉晴当成杂草差点拔掉的植物,教苏恩又辨认。
“你看,这个叫益母草,等它长大了开出紫色的小花,妈妈如果有时候肚子疼,用它煮水喝,就会好很多。”
“哇,草草也会当医生吗?”苏恩又好奇地用小手指戳了戳叶片。
“是啊,大自然是最好的医生。”苏哲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
就在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微微一滞。
一种毫无来由的心悸,一根冰冷的针,毫无征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紧接着,是一种毛骨悚然的,被人从极远处的黑暗中死死窥探的寒意,一闪而过。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邻居家的篱笆,远处随风摇曳的树梢,天空中飞过的鸟儿……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个错觉。
可苏哲很清楚,不是。
那是比数据分析更精准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警报。
风暴,正在悄然降临。
就在这时,夏婉晴的助理林娜,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拿着一份装帧精美的烫金信函,激动到脸颊通红地从别墅里跑了出来。
她甚至都来不及喘匀气,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发颤。
“苏……苏先生!夏总!联合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来了正式邀请函!”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来的那份“全球文化与创新亲善大使”的邀请函,被夏婉晴用相框装裱了起来,放在了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可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端详,公关部总监就几乎是撞开了办公室的门,额头上全是汗。
“夏总,出事了。”
一份西方主流媒体的网站首页截图被投到屏幕上,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占据了整个版面。
《一个流行文化商人的封神,是联合国的堕落吗?》
文章里没有一个脏字,却把苏哲从《冰雪奇缘》到《时间的答卷》,每一个项目都剥皮拆骨,用冰冷的销售数据和利润增长曲线,论证着这是一场多么成功的商业骗局。
结论直指人心:让一个只为利润服务的商人成为文化代表,联合国的精神,被资本玷污了。
舆论瞬间被引爆。
“好像……也不是没道理,他确实赚翻了。”
“亲善大使?他除了掏空我的钱包,还干了什么?”
“别扯文化了,这不就是个更会包装的资本家吗?”
夏婉晴的公关团队几乎是在五分钟内就拟好了几套反击方案,从正面驳斥到侧面引导,洋洋洒洒十几页。
她拿着平板,冲进了自家客厅。
苏哲正盘腿坐在地毯上,苏恩又拿着一张印着肯尼亚草原的卡片,努力地跟着爸爸念着斯瓦希里语。
“阿……桑……嘚?”
“是asante,”苏哲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谢谢的意思。”
“夏总!这篇稿子用心太险恶了,我们必须立刻回应!”公关总监跟在后面,急得团团转。
夏婉晴把平板递过去。
苏哲看了一眼,又拿起一张印着法国埃菲尔铁塔的卡片,用标准的法语,教女儿说:“你好,bonjour。”
他抬起头,看着一脸焦灼的妻子和下属,笑了笑。